還有半炷香的時間。
“你已經不知不覺間,被夢魘困在幻境了。”
藍蕭生扶額:“我若不如此,彆說將他帶出來了,你都要深陷進去,之前不是提醒過,進去後不管看到什麼,隻管找到夢魘真身,擒住他就行,你怎還是中招了!”
淩夜默了片刻:“我知道是幻境。”
夢魘先偽裝成筆,後化作絲帕,他都知曉。
藍蕭生愕然:“那你為何還中招了。”
淩夜不答,兀自朝床榻上的沈流響望去,“強行退出他識海,短時間內我沒法再進去,還剩兩炷香,讓誰來。”
“當然是冰燃。”
淩夜搖頭:“他不喜歡我師弟,未必儘全力帶他出來。”
藍蕭生道:“我看大的徒弟,我知曉。”
淩夜麵色沉靜,不疾不徐的說:“他愛慕之人與我師弟糾纏不清,他應該恨不得我師弟長睡不醒。”
藍蕭生動怒拍桌:“他不是那種小人!況且······”
他一頓,無奈歎口氣,“他應該不討厭流響才對,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爭論聲從房內傳出,立在門外的眾人臉色微變。
趙霖皺眉:“失敗了。”
寧潤辛道:“無妨,我定會帶他回來。”
周玄瀾坐在長廊欄杆上,微低著頭,時不時掂掂手中儲物袋,不知在思索什麼。
沈卜卜在一旁砸巴小嘴,半夢半醒間,嘟囔道:“不能睡,爹爹還沒醒來,不能睡。”
夜風穿過走廊,涼意層層攀升。
葉冰燃從儲物袋取出一件雪白裘衣,遞給素白澈,“你還受著傷,穿上吧,彆染了風寒。”
素白澈當即要拒絕,屁大點涼風怕什麼。
童溪冷聲:“你若再做違背形象的事,我便放出夢魘獸的氣息,咱們魚死網破吧。”
話說到這份上,素白澈隻好配合,掩嘴輕咳了聲,接過裘衣,溫溫柔柔的說:“多謝。”
葉冰燃微微頷首,視線又落到彆處。
素白澈睨了他一眼,忽然好奇起來,問童溪:“你說,若是我讓葉冰燃不去搭救沈流響,他會聽我的嗎?”
童溪語氣凝重:“倘若如此,你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毀了,我不會讓你這樣做。”
素白澈眉梢一挑:“在他心裡,我是什麼樣的?”
“自然是很好,很好,很好。”
“誰給他的錯覺。”素白澈嗤笑著搖搖頭,穿上裘衣,周身洋溢起一股暖意,竟還是件法寶。
室內爭論聲漸漸停息。
門忽然開了,葉冰燃被叫進去,聽完吩咐,點頭道:“弟子儘力而為。”
藍蕭生點燃香,再次叮囑道:“夢魘獸會用流響的記憶來對付你,切記不要陷進去,在幻境中保持清醒,尋到夢魘真身擒住他。”
葉冰燃:“師尊放心。”
他左思右想,沈流響的記憶裡沒有能觸動他心境的,因此無論夢魘獸如何操縱,他都不可能中招。
這般想著,葉冰燃睜開眼,看見了漫天雪花。
凜冬時節,整個劍宗籠罩在無邊雪色間,各峰銀裝素裹,後山空地白雪皚皚。
葉冰燃盯著握劍小手,愣在了鵝毛大雪中。
這場景,像極了他剛入宗的那兩年,每日除了吃飯睡覺,便是在後山練劍。
此刻手中握著的,就是他擁有的第一把劍,離天。後來曆練遇險,這劍為救他碎了,殘骸至今保存在他房裡。
葉冰燃手指撫過劍身,聽見熟悉劍鳴,眼底流露出懷念之色。
初入宗門的兩年,這把劍是他唯一的朋友。
“老夥計,你怎麼在這。”
既然是沈流響的記憶,為何會出現離天劍,難不成他們小時候見過。
葉冰燃心生疑惑,又極快否定了。
不對。
若是見過,他不會沒有印象!
這段時期的記憶一直被他藏在了心底最深處,有他最為深刻,無論如何都不舍得遺忘的片段。
他就是在這個地點,這個時間,遇見了素······
電光火石間。
葉冰燃僵在了原地。
一滴冷汗,從額角悄然滾落。
這時,身後傳來由遠及近的喘氣聲,葉冰燃全身血液倒流,握劍的手冷若寒冰。
不可能······絕無可能。
定是夢魘獸暗窺了他的記憶,來迷惑他,一定如此!
可是······
這裡並非他的識海,是沈流響的······
“欸,木頭。”
清脆聲響,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葉冰燃渾身顫抖,幾乎握不住手中劍柄,一條條隱在冷白皮膚下的青筋,儘數突現。
“你便是藍伯伯說的,那個不說話,不理人,隻會埋頭練劍的木頭弟子?”
冷風卷起空中雪,狠狠撲打在葉冰燃身上。
他吐息急促,聽著身後加快的腳步聲,費勁全身力氣,轉了過去。
一個模樣俊俏的小男孩闖入視線,身穿白衣紅襟帶,頭上倒蓋了片翠色荷葉,遮住漫天飛舞的雪花。
他微抬起頭,精致俏麗的小臉從荷葉下浮現出來,冰冷的雪花拂過他的眉眼,煞是好看。
那眼尾微翹的眼睛眨了眨,目光投向與他年齡相仿,佇立在雪中,呆呆的小劍修。
凝視片刻,他勾起唇角,笑了下。
“雪中冰玉,人間絕色呀。”
話一出口。
離天劍墜落於地。
葉冰燃瞳孔驟縮,張嘴咳了口血,雙目猩紅,盯著麵前粉妝玉琢的男孩,身形搖搖欲墜。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