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尖叫的聲音逐漸變得有氣無力,身體開始劇烈的抽搐。
陽台後,林言全副武裝,細微的雨點滴在他額前的碎發上,他帶著護目鏡、麵具,指尖纏著白色繃帶,對準弓箭上方的瞄準鏡,“咻”的一聲——
箭矢滑坡雨幕,如冰冷寒厲一道長虹,重重射進喪屍眉心。
那正要剖開女人肚子,大快朵頤的喪屍渾身一顫,轟然倒向一旁,再沒了任何生機。
喪屍死了。
女人還有一線生命力。
她似乎察覺到這戶人家裡有人,絕望的伸出手,想要推開眼前礙事的鐵絲網,口吐著鮮血,不停乞求:“救…救命”。
“救救…我。”
林言沉默的站在陽台後,仍舊拉著弓,目光專注冷凝的望著瞄準鏡,一分鐘後,抓撓著鐵網的女人也咽了氣,死之前,眼珠深深凸起,空蕩漆黑。
又過了五分鐘。
那地上的女屍忽然有了變化,指尖突然開始痙攣,搖搖晃晃的撐著地麵,露出一張被啃食的血肉模糊的臉。
“哢嘣哢嘣”。
它扭斷的脖子一點點歸位,血盆大口裡掉出血肉,正要從地上爬起來,一道寒芒驟然射來。
“砰!”
貫穿眉心的箭矢阻斷了它複活的途徑。
它死死睜著眼睛,在滂沱大雨中,無力倒地。
雨勢又變大了。
地上蜿蜒的雨水沾了腥臭難聞的血。
林言抽出紙巾,擦了擦濕潤的額發,他看見了雨裡的黑霧,嫌惡的皺起眉,乾脆利落的關窗。
黑霧是另一種形式的喪屍病毒。
一旦沾到人體的傷口上,便會傳染。
不過黑霧裡的喪屍病毒存活時間短暫,在乾燥溫暖的環境內,隻需要五分鐘,喪屍病毒便會消失活力。
係統一直開著掃描程序,確定林言擦乾了頭發,問:“門口兩個喪屍怎麼搞?”
“我去把他們的晶核取出來。”
至於屍體,拖到遠一點的地方就地焚燒即可。
係統默默幫他掃描周圍環境。
看他利落的穿戴好訓練服,戴上防護麵具,披好雨衣,渾身上下沒有露出一點疏漏,才歎著氣道:“幸好隻有這場雨是有毒的,不然人類的生存環境會更危險。”
林言試了試手套,嗯了聲。
當天下午,“旺仔牛奶糖”再次發博。
【旺仔牛奶糖】:末世生存指南——喪屍篇
談完物資,接下來,我們聊一聊如何對付末世裡人類最大的威脅——喪屍。
隻有兩種辦法。
一,儘可能地攻擊喪屍眉心,即兩眉與山根交界處;
二,砍掉喪屍的脖子,讓他們屍首分離
除卻這兩種方法,還可以在喪屍沒有行動能力之時,火化它。喪屍並非全無弱點,它們沒有視力,一般依靠嗅覺和聽覺,感知人類所在的大致位置。
遇到喪屍,請不要手軟,它們已非我們昔日之同胞,如今在這具軀殼中的,是沒有靈魂的怪物。
人類已至生死存亡之關鍵時刻。
願人人都敢拿起武器,對抗喪屍。
也願人類文明之火,生生不息。
……
這一次,林言的博文引起了軒然大波。
並非因為他博文的內容。
而是因為無數官方媒體,同一時間轉載了他前後兩篇博文。
【京城第一軍區官方賬號】、【首都日報】、【國家政務院】、【山城政府】、【海市第一人民醫院】等等等等。
最後,以領導人剛剛開通的個人賬號為這場聲勢浩大的轉發行動,畫上句號。
也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末世,拉開序幕。
【我們的國家曾遭遇過無數苦難,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從未真正的享受過和平。】
【從古至今,我們拿起刀/槍,抵禦了外敵入侵,抵抗了天災**。我們的族群得以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誕生璀璨而盛大的華夏文明。】
【如今,國家已無力再保護她的子民,希望各位同胞,勇敢的拿起武器,保護自己。】
【待到來年爛漫時,願我們還能在故土相遇。】
*
第二天早上,尚在睡夢裡的林言被天空中的巨響驚響。
他聽見了防空警報的鳴聲。
“嗚——”
蒼茫低沉的鳴聲回蕩在山城上空,如最後一曲生死之際的悲歌。
“嗚——嗚——”
盤桓在城市上空的烏鴉、鳥雀,全部消失。
雲層渾濁翻滾,沉甸甸的綴在天邊,仿佛吸滿了水汽,欲墜不墜的壓在全人類頭頂,發出陣陣不祥的咆哮。
“嗚——嗚——嗚——”
林言掀開簾子,耳邊回蕩著尚未停息的警報聲,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青山,近處是空落落的大地。
漸漸的,隨著時間流逝,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一批身影。
數不清的喪屍從居民樓、汽車、醫院、超市內搖搖晃晃的走出。
臉色青白、渾身潰爛。
森白的齒間撕扯著血肉,追逐著馬路上驚慌失措、奔逃流竄的人。
越來越多的喪屍出現。
整座城市再無任何人聲。
林言放下望遠鏡,怔怔地看著腳下的土地。
——末世,來了。
*
此時此刻。
京城某隱蔽的軍用飛機停留場。
一架軍用飛機降落,裡麵匆匆忙忙走出來七八個人。
素來檢查嚴格,秩序井然的京城機場此時一片衰敗,一路走來隻能看見無數屍體和鮮血,卻見不到任何一個活人。
陸時大步走在小隊前方,單手持槍。
他穿著簡單利落的黑色特警服,身形挺拔優越,蓄滿力量的肌肉線條起伏流暢,軍靴踩在地麵上,竟沒有發出太過明顯的聲音。
像一頭警戒狀態的巨獸,冷銳且危險。
“聯係上總部了嗎?”他沉聲問。
副隊長搖搖頭,臉色蒼白:“沒聯係上。果然,國內也被感染了。”
“繼續保持聯係,”陸時言簡意賅,示意其他人警戒:“程昱、張朗,你們兩個怎麼樣?”
小隊最後,被團團圍在中心的兩個隊員對視一眼,眼裡都是苦笑。
“……頭兒,”一身腱子肉,魁梧的像個小山的張朗被寧舒羽攙扶著,目光眷戀的落在寧舒羽臉上,低低的說:“彆管我了。”
程昱一向跟他不對頭,臨出任務前還跟他吵了一架,此時卻慘白著臉,竭力不拖隊伍後腿,同樣低聲說:“隊長,真的,你彆管我們了。”
他們都很清楚,身上有傷、又淋過雨的自己會變成那樣的怪物。
陸時冷冷掃他們一眼,“看過醫生再說。”
“沒用的,”張朗抬起手,遠離了扶著他的寧舒羽,慘然一笑:“所有淋過雨的傷員都會變成怪物。頭兒,你要是還把我當你的隊友看,就乾脆給我一槍,讓我早點死吧。”
陸時沉默不語。
寧舒羽偏過頭,紅了眼睛:“彆說什麼死不死的,沒看過醫生誰知道會不會變成喪屍!”
程昱看著他:“舒羽哥,你是最先發現傷口淋雨會變成怪物的人。我和老張都是這麼想的,與其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變成怪物,不如死了算了。”
“……真的,”他滿含乞求的眼神望向不遠處的陸時,眼裡有些愧疚,愧疚於讓陸時做出這樣的選擇,“殺了我吧,隊長。我不想……變成怪物。”
“不行!”寧舒羽高聲打斷了他,瘋狂搖著頭:“不行!我們不能這麼做!不能!”
他崩潰一般的蹲下身,捂住臉,眼睛卻閃了閃。
……如果張朗和程昱真的變成了喪屍,那麼他這一輩子都要背負這兩條人命。
雖然其他隊員沒說什麼,但對於他行動期間擅自離隊,險些被一槍爆頭,最後還讓張朗程昱受傷的事很不滿。
回程這段路上,曾經對他很友好的隊友們,居然一句話也沒有和他說過。
寧舒羽心裡很焦慮,他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
但是該如何破這個局,他毫無頭緒。
如果……如果真的讓陸時殺掉張朗和程昱,那他和陸時,算不算一條船上的人了?
寧舒羽心底升起幾分希冀。
背負兩條人命這樣的責任太重了,他承擔不起。
但陸時一定可以。
接下來,聽著張朗和程昱愴然的祈求,寧舒羽終於不再勸慰他們。
他紅著眼眶,埋頭悶悶的哭。
很快,他聽見了兩聲槍響。
“砰——”
“砰——”
呆呆地放下捂著臉的手,寧舒羽在一片肅穆的氣氛中,抬起頭。
陰雨連綿的窗戶後,陸時靜靜持著槍,暗淡的光線於他臉畔投下一層陰影,他半邊臉沒在陰影中,聲音很淡,平靜的道:“回總部。”
他像一座巍峨而冷寂的山峰。
永遠挺立在所有人之間。
好像天塌下來,也不用擔心。
寧舒羽的眼睛仿佛被刺痛了,血絲漫了出來。他心神朦朧、渾渾噩噩的,被隊員們扶起,隊員們看著他雙目通紅的模樣,最後一絲芥蒂也消失。
“走吧。”隊員說:“跟緊隊長。”
寧舒羽愣愣的,“哦”了聲。
不知不覺,他落到了小隊最後,邁開腿的動作變得很緩慢,抬頭仰望著前方頭也不回的男人。
……這樣的陸時,真的會被他掌控嗎?
心裡升起巨大的恐慌,寧舒羽忍不住去想。
會不會有一天,陸時也會如此乾脆利落的,殺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