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神諭祭司給的名冊一一比照,頭疼的梳理情況,聽見耳邊的聲音,沒多想,隨口應道:“喜歡啊,多好看。”
白獅、棕獅不都是獅子。
林言以前聽過不少風言風語,說白獅是得了白化病的獅子,後來有研究證明,白獅子並非得了白化病,而是某種罕見的基因突變導致。
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好奇。
獸人大陸是一片廣袤自由的大陸,現實世界裡已經滅絕的猛獁象、渡渡鳥、爪哇虎、巨狐猴等等動物,以及瀕危的白犀牛、長臂猿、雙峰駝、白獅族群等,都在獸人大陸得以繁衍生息。
他們成群生活著,有幸見到這些族群,林言自然按捺不住好奇。
抄完最後一頁名單,林言鬆鬆筋骨,抬頭,發現神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他想到對方這幾天隔三岔五就會‘受傷’的身體,要不是手、要不是胳膊,每道傷口都深可見骨,愈合的也快,一被他塗了藥就能好。
再憂慮,林言也能察覺到這其中的貓膩。
這人……這神真是閒得慌。
打定主意,明天說什麼也不管了,林言收拾好桌子,洗漱完,躺上床睡覺。
沒等到大獅子,他迷迷糊糊的,又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出去找找:“阿斐斯?”
“嗷嗚!”大獅子回應的很快。
聽出它聲音裡的精神抖擻,林言沒再催它,而是懶洋洋地打個哈欠,重新躺下去。
老了老了。
跟小年輕一比,真是熬不動了。
他闔上眼,一牆之隔,繁花似錦的後花園內,大獅子煩躁的甩著尾巴,金瞳緊縮,陰惻惻的盯著懸空淩立的人影。
它無聲無息的露出獠牙,爪子蓄勢待發的伸出爪勾,極為凶惡狠戾的模樣。
‘人影’則平淡無波的俯視它。
一神一獸對峙許久,終於達成共識。
“……吼。”大獅子壓著聲音,冷冷吼了一嗓子,轉身離開。
跳進窗戶微敞的室內,它眯著眼睛,修長強悍的身軀毛茸茸的,溫暖舒適,像個大號玩偶,一上床便被林言抱住,懶散的蹭了蹭。
大獅子伏下身,舔舔他疲憊的臉頰,金眸緩緩變得溫柔,又舔了舔他的鬢角、眉心,很輕的舔舐力度,像一陣輕柔的暖風。
小時候那頭愛嬌脆弱、喜歡埋在青年懷裡睡覺的獅子長大了。
現在,輪到它來養自己的人類了。
*
第二天,林言睡醒便去了小殿堂。
小殿堂裡神諭祭司已經在等著他,兩人就昨天商討出的方案討論兩句,確定下周一在神殿舉行‘賜福儀式’。
所有祭司都需準時參加。
借此機會,他們不光能篩選一批未被‘黑蟲’寄生的祭司,也能試著找出那些隱藏更深、也被‘黑蟲’寄生了的祭司。
林言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拔出這些‘已寄生’的黑蟲,但不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
能被拔掉‘黑蟲’的祭司,經過一段時間的審查,確認沒有不軌之心,那麼就能留下;不能被拔出‘黑蟲’的祭司,隻能被安置到其他崗位。
中央神殿身為獸人大陸的最高統治機構。
一定要保證純潔性。
現行的統治製度有很深的劣根性,幾乎是神子的一言堂,林言沒怎麼玩過政治,但他學過曆史。曆史上所有□□獨.裁的統治都將被推翻,一言堂製度,絕不適合中央神殿。
神諭祭司憂心忡忡:“可是神子是獸神在此界的代行者……我們聽從神子的命令,就是在聽獸神的命令。”
“林長老,你在中央神殿生活了多少年?”
神諭祭司叫鹿林,許久未曾有人這般喊過他,他神情一時恍惚,慢半拍的答:“六十年了。”
“六十年裡獸神回應過你幾次?”
神諭祭司張張口,“……一次。不久前,祂告訴我新的神子將會出現。”
林言一笑:“我問你這些並不是質問。獸神雖然是神,但也要按規則行事。祂不可能無時無刻關注神子的言談舉止,一旦神子發現獸神並不會強製乾預此間世界的發展,那神子能做的事就多了。權力掌握在個彆人手裡,遲早會釀成大錯。”
“您的意思是?”神諭祭司的聲音有些發緊,他從林言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不一般。
這位新神子好像想搞事。
還是搞獸神的事。
林言微微一笑,迅速回想起初中曆史知識,深沉地說:“我們,要把權力關進製度的籠子裡。”
神諭祭司:“……啊?”
接下來,他一臉空白的遭受了精神衝擊,什麼三權分立、什麼孟德斯鳩、什麼社會契約論、什麼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巴拉巴拉。
說到最後,林言口乾舌燥的抿了口水,見神諭祭司一臉沉思,忍不住問:“你有什麼看法嗎?林長老。”
神諭祭司連忙搖頭:“我哪能有什麼想法……就是……”
“就是?”
“就是……那個孟德、孟德斯鳩是哪族人?”神諭祭司一
臉不好意思:“我年紀大了,實在聽不明白,不如你讓這位孟大人過來跟你談,他是猛獁象族人,還是禿鷲族人?我現在就讓人去找!”
林言:“……”
這你還是彆想了。
他是地球人。
林言放下茶杯,不再巴拉巴拉,神諭祭司年紀確實大了,並不是說他老糊塗,而是人一旦上了年紀,精力不濟,接受新事物、學習新事物就會變得困難,改.革不是一天兩天,還是得找些敢拚敢衝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也是中央神殿最不缺的人。
接下來再聊起天,便變成了神諭祭司單方麵輸出。他聊起自己家可愛的小孫子,笑眯眯的,渾濁老態的眼睛裡都溢出了笑。
聽他說完,林言才知道中央神殿其實一直都不禁通婚,在前神子上位前,中央神殿內的祭司哪怕結了婚,也能繼續擔任祭司,因為當祭司主要看的是‘靈力’,‘靈力’又不會因為嫁了人、生了孩子就消失。(注:靈力即能看到黑霧,‘黑蟲’隻有林言能看見)
隻是前神子上位後,才開始嚴格要求清規戒律,束縛人的七情六欲,認為失去純潔的祭司都該被驅逐,留著他們隻會敗壞神殿的形象。
神諭祭司說著說著越發生氣,因為就在不久前,神子才草擬了新的清規戒律,認為祭司一輩子都不能嫁人,也不允許和任何人相戀,一旦發現,直接驅逐。
林言皺起眉,幾乎能想象這些戒律一旦實施,中央神殿會變成什麼模樣。
那是他考驗裡看見過的神殿。
壓抑、淡薄、冷漠。
等級分明。
人人自危,終其一生隻能被困在那座華美的籠子裡。
或許那便是這個世界可能會發展成的模樣,不過現在林言來了,儘他所能,他會做出一些改變。
慢悠悠抿了口茶,林言享受著難得的休閒時光。
他倒是沒忘了羊安,羊安這人有些奇怪,感覺像是被‘黑蟲’洗.腦了,對獸神稱不上崇拜尊敬。
聽神諭祭司一言難儘的提起過,羊安曾偷偷摸摸組建勢力,要帶這些勢力信仰新獸神。
至於新獸神在哪兒,羊安信誓旦旦的表示,再過不久就會出現了。
“這孩子……哎,我是不知道該說他什麼了。”神諭祭司歎氣。
林言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杯壁,羊安的症狀不像發瘋,更像……重生?
這個世界也有重生者?
他正在思索,殿外忽然響起一些竊竊私語。
守在殿外的是神諭祭司帶過來的小祭司,都是守口如瓶、沉穩的性子,發生什麼事了能讓他們都開始討論?
林言和神諭祭司匆匆忙忙出去。
推開門,入目的是花園內青翠鮮活的景象。
嬌豔欲滴的鮮花花圃,花瓣舒展著,足有巴掌大小,引來蝴蝶翩翩;滿地綠草生機勃勃,其間肆意生長著幾株小花,含羞待放的小花苞鼓鼓的,一條石板小路直通噴泉,噴團嘩啦啦湧著水珠,晶瑩的水珠滴落在純白色的毛發上。
一頭白獅慢悠悠從石板小路後出現。
它身軀龐大而精悍,脊背線條極為流暢,蓄滿危險的力量感,白色鬃毛隨風湧動,像翻湧的浪花,絲滑柔順,一直從頭顱蔓延至腹部,步伐優雅又不疾不徐,就連粗壯的尾巴尖,那簇小小的鬃毛球,都是純白色的。
發現林言的視線,這頭陌生獅子懶懶的睨過來一眼,那雙冰雪般純澈的眼睛純白分明,瞳孔縮成一個小黑點,林言覺得驚訝,竟從一頭獅子身上感受到優雅、貴氣。
他下意識想叫大獅子的名字。
下一秒,大獅子從白獅身後跟了出來。相比之下,大獅子更顯冷傲、凶戾,金色豎瞳陰森森的
盯著前麵的白獅,眼神有幾分陰險狡詐,看樣子很想一口咬上去。
林言有些淩亂,茫然地看看前麵的白獅,再看看後麵的金獅。
一旁神諭祭司還在哈哈笑:“哎呀,果然不愧是神子大人,居然能得到兩頭原始種獸仆,還都是罕見的獅種,真是厲害!”
林言瞬間扭頭盯他。
我不是,我沒有,你彆胡說。
神諭祭司:“哎呀呀,看起來言大人您那頭金獅獸仆脾氣不太好哦,怎麼能打架呢?”
林言心神一緊,立刻看過去。
神諭祭司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來:“哎呀哎呀,還好沒打過,怎麼就被踹飛了呢,真是嚇死人了。”
林言:“…………”您彆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