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器材這玩意珍貴,碰壞了可不僅僅是挨罵的事。
重新實驗開始前,要先檢查器材有沒有疏漏,幾個學妹一同上手檢查,對林言點點頭。林言拿著新出爐的實驗數據,對照先前的數據,著重在幾個數據上畫了圈,然後說:“開始吧。”
……
又在實驗室耗了一天的時間門。
直到夜幕降臨,林言疲憊的脫下白大褂,才想起來今天一天都沒跟程安安聯係過。
程安安也沒給他打電話、發消息。
這差不多是兩人的常態了,林言要忙實驗、學業,程安安被安排在自家公司裡當小職員,平日裡可以不作為,但關鍵時刻也得跟程父參加晚宴。
想了想,林言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的很快,那頭,林母溫柔的出聲詢問:“言言,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您跟我爸呢?”
“我們倆正在散步。今晚吃的菠蘿咕嚕肉,你爸做的,他最近就愛捯飭這些新菜品,等什麼時候你跟安安回來,我讓你爸做給你們嘗嘗。”
林家家境不比程家。
林母年輕的時候在程家做保姆,現在老了,早就退休不乾了,跟林父一塊開了個小餐館,平日裡做做小生意,一個月流水也能有三四萬。
小兩口對程安安恭敬有餘,親昵不足,連帶著也想林言對程安安恭敬些。若不是程安安從學會說話起,叫林言就是叫哥,恐怕林言也得叫他聲小少爺。
談到程安安,林言頓了下,問:“家裡最近沒事吧?”
“你這孩子,家裡能有什麼事。”
“嗯,我看安安最近沒去公司上班,想著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這下林母猶豫了,她在程家當保姆當了幾十年,對老東家有感情,“這我不太清楚,不過前天我去程家給夫人送牛肉,在門口聽見夫人說這季度公司是出了什麼問題……”
“言言,程家於咱們家有恩。不提他們給我工作,讓我能養活你的事,程老夫人小時候可是救過你的命,不論發生什麼,你可都得對安安好。”
林言心跳的一抽一抽,空氣仿佛也變得粘稠,如蔓延的潮水一般淹沒他的呼吸。他張張口,壓下唇邊的苦笑,如林母所願,再次篤定道:“媽,我會好好照顧安安的。”
電話那頭,林母明顯鬆了口氣,她道:“那你什麼時候一塊跟安安回來?”
“過兩天吧。”
“行,回來前彆忘了提前跟我說一身,我好給你們準備東西。最近天熱,你彆吃涼的,衣服也穿好,不要凍感冒了,你打小身子骨就弱,還沒有安安少爺的好,可一定要注意——”
林母又開始絮絮叨叨,這次她的話裡沒了那些有的沒的,而是滿滿的溫情。
林言耐心的聽了會兒,掛斷電話,仰頭看著黑沉的天空,徐徐微風吹過他的身畔,他坐在教學樓下的長椅上,額發低垂,幾秒後,給程安安撥去視頻通話。
那頭接的很快。
不到一十秒便接通了。
程安安元氣滿滿的小臉露了出來,柔軟好看,臉龐熱出了紅暈,開心的跟林言打招呼:“哥!你怎麼給我打電話啦?實驗完成了嗎?”
看見他的臉,林言不自覺柔和了麵龐,溫聲說:“剛結束,你在哪兒,吃飯了嗎?沒吃飯我帶你出去吃。”
“我早就吃過了,哥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程安安嘟囔著,“你還沒吃飯嗎?你的胃病還想不想好了,趕緊去吃飯,我可不想下次看見你是在醫院。”
林言笑著點頭。
程安安很擔心他的身體,又跟他說了兩句話,便催著他掛斷電話,趕緊去吃飯。
電話結束在兩分鐘。
林言又在長椅上坐了會兒,輕輕鬆鬆的站起身,防曬衣長袖被他卷到手肘,他垂眸看著手機,走向燈火通明的食堂。
不知手機裡有什麼消息,瑩瑩幽光倒映在他臉上,他狐狸眼輕淺的彎著,唇瓣微挑,一陣風吹過他寬鬆的衣擺,露出裡麵乾淨的白T恤,以及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實驗樓底下僅有幾個路燈。
走在黯淡的林蔭大陸上,林言經過一輛通體漆黑的豪車。
勞斯萊斯低調奢華。
車牌也是連號,前車蓋上落著幾片樹葉,應該停了很久。
他隨意的瞥了眼貼有防窺膜的後車窗,不做停留,大步向前。
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後。
隔空與他對視的男人神情沉斂,微弱的光線灑在他鼻梁一側。他穿著挺括的襯衫馬甲、西裝長褲,身軀高大結實,閒適的靠著椅背,氣質獨特,像一汪幽深的潭水,又像死寂的冰川。
那雙黑眸沒什麼情緒的掀起,審視的、寡淡的看著窗外經過的青年。
男人指尖夾著未點的煙,煙支低垂,他收回視線,深邃的目光晦暗難明,於光亮處,掠過一絲幽暗沉鬱的光。
“走吧。”他開口道。
司機啟動車子,沒有多此一舉的問他要去哪裡。
跟在沈聞身邊近五年,他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沈聞的性格。
沈聞從不做無用功。
這位十八歲那年家族破產,父母離奇死亡,被踩入泥潭,掙紮著一點點爬出來東山再起的男人,骨子裡是狠的、瘋的。
當年聯手背叛沈家的公司們破產的破產、清算的清算,幾個老總的兒子斷手斷腳、精神失常,背後都有他操縱默許的影子。
哪怕如今披了層溫和從容的外皮,司機也能看出來,沈聞對剛剛那個青年起了興趣。
濃鬱的。
需要他克製、觀察、徐徐圖之的興趣。
車子車速適中,很快又從林蔭大路上經過。
路邊樹下的青年從黑暗走向光明,路燈漸漸灑在他身上,照亮他漆黑的頭發、平淡的烏眸,他沒朝車子看一眼。
沈聞卻盯著他的身影,直到消失。
收回視線,他長腿鬆散的交疊,喉結感到些癢意,滾了滾。
像一頭看見獵物的獸,伸出渴血的利爪,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