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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林言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蹙著眉,看了眼手機上的號碼:“抱歉,沈總,我剛才沒聽清,您能再說一遍嗎?”
沈聞嗯了聲,伴隨著翻看文件的細微雜音,他的嗓音低且緩慢,語調清晰的複述:“林言,我說,我要你。”
電話背景裡有許多雜音。
門被敲響,傳進來一個男聲:“沈總,會議……等候室……人到齊了……”
助理的聲音不大不小。
林言的大腦卻陷入了風暴,一片空白,壓根沒注意去聽。
冷風裹挾著細雨,吹過臉頰。
濕漉漉的感覺讓人倍感不適,額前的頭發被雨水淋濕,林言直挺挺的站在街邊,眼底逐漸流露出一絲荒唐。
電話裡跟沈聞對話的男助理離開,腳步聲漸行漸遠。
沈聞道:“就是這樣。林言,你怎麼想?”
怎麼想?
他還能怎麼想?
一個難以置信的可能浮上林言心頭,這可能讓他空前焦慮。擺脫一個程家已經讓他耗儘心血,如果再跟沈聞沾上邊,那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更何況……沈聞這樣位置的人,要他做什麼?玩嗎?
聽說不少成功男士確實喜歡未經世事的大學生。
“……你要我?”林言緩緩反問。
沈聞:“嗯。”
猜測被證實。
沈聞居然真的對他抱有這種心思。
“要我什麼?”
林言隻感荒謬的笑了,胸口也被一股莫名的氣堵住,讓他恨不得吼出來:“沈總,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吧?”
那頭一頓。
林言呼吸愈發急促,冷冷道:“就憑程家這個例子,你也應該清楚我對這種事的看法!我不知道這三十年你是怎麼過來的,但我可以保證,三十歲之前,我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您是出於這樣的目的幫我,還請高抬貴手,放我一馬。程家那邊我可以自己想辦法——至於您的要求,恕我無法接受。”
鼻腔裡呼吸著冰涼的空氣,林言身體死死緊繃,像一隻被摸了尾巴的獸,清淩淩的眼睛裡不再是對一切都漠然地忍耐,而是燃燒的怒火。
他厭惡極了被人束縛的感覺。
更厭惡有人借勢拿捏他。
沈聞憑什麼以為他會在逃離程家這個虎穴以後再進狼窩?!
他寧願跟程家魚死網破,也不要再體驗這種被控製的感覺。
電話兩頭皆是一片死寂。
天邊響起一聲驚雷。
“轟隆——”
林言冷著臉等待沈聞的回應,靜默持續很久,久到他憤怒的心情稍稍平複下來,那邊也終於響起了聲音。
“窸窣”
是紙張合並時發出的聲響。
沈聞似乎坐直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仍在繼續,再說話時,他的聲音如往常一般冷淡,卻有些輕微的笑意:“你在生氣?”
林言沒回答。
沈聞又道:“你對天寰集團的運營模式有意見嗎?”
微微皺起眉,林言不明白沈聞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因為沈聞說,“還是說,你不喜歡領導是個——”微妙的停頓了下,他語氣不疾不徐:“三十歲的、上了年紀的男人。”
“林言,我正式代表集團總部邀請你加入集團旗下最新組建的半導體研究室。天寰集團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當然,我也需要。”
腦袋裡霎那間響起火車鳴笛般刺耳的嗡鳴聲,林言如一尊雕塑般僵在原地,呆若木雞。
沈聞繼續道:“如果你願意接受集團的橄欖枝,那現在就可以來集團總部,跟負責人簽合同。”
“負責人就在我隔壁的會議室。”
他笑了下,意味不明的補充:“對了,他今年二十九歲,也是a大畢業,你們應該會很有共同話題。”
*
……
去天寰集團這一路,林言的表情都是木然的。
出租車師傅幾次三番看後視鏡,死死盯著他無端僵硬的坐姿,差點以為青天白日的拉了個僵屍。
林言頭一次體驗到腳趾摳地的感覺。
他現在隻想給自己摳出來一副棺材,直接安詳的躺進去。
他剛剛對沈聞說了些什麼?
他言語犀利的斥責了沈聞的臉皮厚度,甚至喪心病狂的指天發誓自己三十歲前絕不搞基。
儘管如此,沈聞這種心胸寬闊的董事長既沒有嘲諷他,也沒有生氣,反而還是給他遞來珍貴的橄欖枝。
林言:“……”
林言表情逐漸凝重。
這一刻,他深深感謝起前兩年孜孜不倦發表論文報告的自己。
一定是他的才華讓沈聞寬恕了他。
出租車師傅提醒:“帥哥,前麵就是天寰集團了。”
回過神,林言抬頭,看見一幢直衝雲霄的大樓。
U字型大樓采用半鋼化夾膠中空玻璃,設計感十足,低調又氣派,煙雨濛濛中更為醒目,讓人望而心生向往。
此時大樓內部燈光明亮,秩序井然。
下車後,林言簡化語言,給林父林母發過去短信。
-[爸,媽,臨時有急事,下午再去看你們。]
林母幾乎是立刻回過來語音消息。
-[沒事沒事,言言,你忙你的,媽在醫院照顧你爸就好。我剛剛又想了想,讓你跟小少爺分手,是爸媽對不起你。但程家還是對咱們家有恩情的,就算分手了,你跟小少爺也能做朋友,以後程家那邊,你該幫還是得幫……]
林言暫停了語音,他沒繼續聽下去,目光卻直勾勾的,盯著天寰集團外的兩個人影。
程父,程安安。
兩人也才從車上下來,程安安小臉素白,穿著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褪去了昨晚精心打扮的模樣,今天的他氣質清爽,十分青春。
他略有些緊張的跟在程父身後,程父一身正裝三件套,手裡拿著合同似的文件夾,應該是親自來天寰集團談合作。
林言想回避已經晚了,程安安好奇地左顧右盼,目光正正落到了他身上。
下一秒,程安安神情陡變,聲音隔著雨幕傳來:“林言?!”
……
出租車師傅停車的地方很巧,天寰集團外設有停車點,離大門不遠,程家的奧迪車也停在這一塊。
程父聽見程安安的聲音,眼神淩厲的朝林言看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言感覺程安安的眼神有點怪,並非是看見他出現在這裡感到奇怪,而是一種意味複雜的古怪。
既然已經被發現,林言沒再回避。
他撐開傘,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