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站在天寰集團門口,好在這會兒是上班時間,門口沒人,寬大的平台阻隔了外麵的雨聲。
“伯父,安安。”收起傘,林言禮貌喚道。
程父沒急著進去,而是皺眉看他,“你不在學校呆著來這裡做什麼?”
兜頭蓋臉一句斥責讓林言頓了頓。
他還沒回話,程安安語氣先急躁起來:“哥,你不是答應過我不來天寰嗎?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還是說你後悔了?”
他在林言麵前一貫嬌慣。以前還會裝一裝,扮得清純不諳世事,今天突然這麼咄咄逼人,讓林言敏銳的覺察出不對勁。
程父和程安安對待他的態度似乎惡劣了許多。
昨天下午他和程安安通話時,程安安對他還是敷衍居多——看來變故發生在昨天晚上。
昨晚,是招標會。
招標會上發生了什麼?
讓程家人突然這麼針對他。
林言對程家父子的態度不以為意,“我來這裡有事。”
“有事?你能有什麼事!你答應過我的!”程安安猛地提高了聲音,像某種壓抑很久的情緒突然爆發,他幾乎指向林言的鼻子:“我就知道你不老實!果然,爸,你看看他現在對我的態度,你看看!”
程父麵容冷漠,渾濁的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林言!”
他壓低聲音警告:“你先回去,你跟安安的事等晚上我再跟你們細談。”
“我說了,我來這裡有事。”林言語氣也冷淡下來,眉眼間帶著不耐。以前他顧慮頗多,考慮到林家父母的心情,對程家多有忍讓。但現在,最後一道纏繞他的鎖鏈也被解除,林言直言道:“沒記錯的話,天寰集團的董事長姓沈,不姓程。”
這話一出,程父瞬間寒了臉,眼神沉沉的壓下來,“林言,你的家教呢?你現在就是這麼對長輩說話的?”
“是的,我現在很著急,有什麼話伯父你等晚上我再跟你細談。”
許是這些年他對程家無聲的忍讓增長了程父的傲慢,乍一下被林言如此對待,程父竟沒能及時回過神,他眼睛瞪著,蒼老的臉上滿是驚疑。
林言徑直繞過他跟程安安,垂下眼瞼,撣去袖口的雨水。
下一秒,他隻感覺一個人影撞了過來。
格外靈敏的側過身,程安安踉踉蹌蹌地踩了一灘水,臉上的嫉恨與惡意沒來得及收起,險些栽倒。
沒撞到林言,他自己反而差點撞上雕花的大理石圓柱,嘴裡慌亂叫著。
“啊——!”
林言擰眉看著跌到他跟前的程安安,“你在乾什麼?”
耍猴戲嗎?
程安安大口大口喘著氣,扶著圓柱,咬牙看向他。近距離交鋒下,他清晰的看見林言的五官。
濕漉漉的額發搭在眉前,估計是吹風吹的久了,林言膚色冷白,眼尾暈開淡淡的濕紅,眼瞼垂斂時自帶繾綣淡漠的韻味,乾乾淨淨又筆挺的立在陰影處,連濛濛雨霧都成了陪襯。
這副模樣的林言無端讓他心底燒起一團火。
在林言開口前,程安安乾脆扯掉自己一直以來單純天真的假象,恨道:“林言,你好樣的,你真是把我們一家都耍的團團轉。”
林言頓時蹙起眉。
程安安隻是盯著他的臉,嘴角扯起譏諷地笑,用程父聽不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問:“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跟沈聞搞上的?”
-
……
昨晚的畫麵浮上心頭。
水晶吊燈折射出某種浮光,宴廳裡人來人往,衣香鬢影。
他喝的有點多了,臉頰緋紅,甩開幾個跟他搭訕的公子哥,找到宴會角落漫不經心站著的那道人影。
沈聞是宴會重點。
從宴會開始到現在,他身邊就沒消停過,各種老總、製片人,拐著彎的跟他套近乎、談合作。
程安安也是等了很久,才尋到一個周圍沒人的時機。
他拍拍臉,又喝了一杯香檳,才揚起笑,輕快的朝沈聞走過去。
“沈總。”他柔軟的道:“那個,我是程安安,我是來謝謝你的。”
他開門見山。
果然,沈聞淡淡撩起眼皮,瞥他一眼,像是還記得他。
程安安感到心臟在胸膛裡激烈的跳動,他壓抑著這股興奮,嗅著空氣中好聞的酒水味,不好意思地說:“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是,我還是要和您說一下,上個月在沿濱路會館,您沒接我的酒那件事,我其實沒放在心上。”
沈聞看著他,目光不遮不掩,沉冷又涼薄。
宴廳內空調溫度開得不高。
他隨意的穿著襯衫馬甲,身形優越挺拔,半倚著牆璧,那低垂的眼瞼掀起,不鹹不淡的看過來時,眸色稠黑如墨,不令人反感,反叫人臉紅心跳。
程安安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感受到這股悸動,不知是不是酒勁上頭,他平白無故、鬼使神差的仰頭望著這個男人,囁喏道:“我……我其實仰慕您很久了,不論您對我做什麼,我都是可以的。”
怕沒有說服力,他又重重點頭,笑得羞赧:“我說的都是真的,請您相信我。”
沈聞聽完他的話,靜了片刻,忽地笑了。
折射在水晶杯上的光線浮過他的臉,照亮那眼底的晦暗不明。
他笑起來的模樣也不溫情,依舊透著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遠感,語氣卻是難以捉摸的:“叫你做什麼都可以?”
從他聲音裡聽出其他意思,程安安心臟撲通撲通的急跳,他點了頭,沈聞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十分平淡,像是隨口一問。
“喜歡你男朋友也可以?”
笑容瞬時僵在臉上,程安安耳朵嗡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或者是喝醉了,酒勁上頭。他無法再保持鎮定,“您……您說什麼呢?是開玩笑嗎?”
“沒開玩笑。”
沈聞聲音很淡,不緊不慢的把話說完,“我喜歡你男朋友。”
“所以,你能離他遠點嗎?”
那一刻,宴廳內嘈雜的人聲、明亮的燈光儘數遠去。
程安安窒息的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眼裡隻剩下男人稠黑冰冷的一眼。
這一眼,令他不寒而栗。
再回過神,宴廳裡已經沒了沈聞的人影。程安安的手指卻還是抖得,因為震驚。
程父找了過來,他喝多了,酒勁上臉,麵皮漲的通紅。
聲音卻是開懷的,“你剛剛跟沈總聊了什麼?安安啊,這種場合還是該帶你來,要是林言在這,估計又待在角落,連個笑臉都不露。”
林言。
程安安瞳孔劇烈的顫動,神經被敏感的撥動。
……林言。
怎麼會是林言,怎麼會?!
那個死板的、不善言辭的……他的男朋友?!
不,過了今晚,應該就算前男友了。
不知道哪來的衝動,程安安突然咬緊牙關,對程父說:“爸……我暫時不想跟林……言哥分手。”
程父頓時皺眉:“你又心軟了?”
“不是,”壓下心底瘋狂的嫉恨與酸澀,程安安死死握著拳頭:“我就是覺得……這樣做挺對不起他的。”
程父不以為意地,“那就不分,有林國偉和劉晴在上麵壓著,他不可能跟你分手。你要想玩就接著玩吧,但是要注意分寸,沈總這邊才是重要的。”
程父擔心他不跟林言分手,會在沈聞那裡留下花心濫情的負麵印象。
程安安在心底冷笑。
……分手了,才是虧本買賣。
拖,他也要拖死沈聞,拖死林言。
他不好過,誰都彆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