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神木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但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有許多疑點。”
鬆雪自言自語,像是在整理思路:“首先,他沒有否認將綾小路推下樓梯,也不否認謀殺意圖。逮捕他絕對沒有冤枉人。不過,不放先假設我們不看結果,單獨分析凶手心理。
“如果神木事先準備了凶器,為何不直接趁其不備突然襲擊?以綾小路和神木的體格差,她完全沒有反抗能力。但他偏偏要等到綾小路摔下樓以後,很可能已經失去意識後,才使用凶器,這不太說得通。”
“也許是怕她沒有死。”水島的表情在短暫的不自然抽搐後,便恢複了平靜。
她搖了搖頭:“推人下樓,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與持刀殺人的思維方式相差很遠,如果是同一個人做的,那未免也太分裂了。因此,我推測,這兩個舉動出自不同人之手。”
“所以你就認為是我?”水島冷冷地笑了一下,波瀾不驚道,“依據呢?這倒有些意思,我恐怕除了你,沒有人會這麼想。”
“這就是問題所在。”鬆雪輕歎,“很多人都不會把目光放到你的身上,包括我,也是在後來查看檔案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引起了我的興趣——”
“你在國中時期,加入的社團就是推理社。身為推理愛好者,要說沒看過《帷幕》,不懂這種犯罪手法,反而很奇怪吧?”鬆雪聳了聳肩。
“你一早就想好了,躲在背後,讓自己處在最安全的地方。像水島同學這麼聰明的人,很容易看穿彆人的想法,揣摩他們的心思、可能采取的行動——然後,在適合的時候,簡單的幾句語言誘導,就可以輕易達到想要的結果。
“比如,假裝勸架,卻有意進一步激怒綾小路……最後導致你被我們誤傷,趁勢發難。但實際上,我相信這是你自己有意製造的結果,否則,那時候你若是毫無防備被推開,撞到牆上,傷到的不應該是腳踝,而是脊椎骨了。若非有意,你也不會做出那麼不符合自身性格的事——之前川原的那些小動作,你肯定也知道,甚至還推波助瀾了,是吧?”
“你想
多了,綾小路大小姐脾氣,這很正常。”水島說。
“正因為正常,你做的這些事,才不會引起他人關注。”鬆雪望著她,笑了下,“如果你覺得這些無關緊要的話,我們再回到神木犯下的三起案件上吧。”
水島不語,握緊了易拉罐。
“神木為何不對幸村動手,而是拐彎抹角找到我,我昨天分析過他的心理狀態,就不再重複了——除此之外,可能他仍然對他們的部長抱有一定敬畏之心,所以下意識地避開了他。
“但一開始,幸村君確實感覺到針對自己而來的惡意。而我想來想去,覺得這份惡意隻可能來自你了,水島同學。”
“你在開什麼玩笑?”她忍不住皺眉,“我對幸村君,明明是——”
“你想說,你喜歡他,對嗎?”鬆雪點了點頭,“我並不懷疑這一點。但我說過了,你是個理智的人,不會因為戀愛衝昏頭腦,變得盲目……哦,不完全準確,你會產生殺意,也確實是因為感情。”
水島腰板挺直,語氣也急促了一些,又十分生硬:“鬆雪,你到底在說什麼?”
“是出於嫉妒。”她一口氣道出,“曾經的喜歡,在意識到自己無法得到之後,也許就發生了轉變。你看著所有人被幸村吸引,傾慕或敬佩他。甚至你自己,也被動搖過……於是,你產生了一種想法,隻要讓他消失,一切都能恢複正常。”
少女深色的瞳孔瞬間睜大,第一次流露出類似驚愕的情緒。
“你——”
“但你自然不會自己動手,所以在長期的觀察中,找到了最好的對象,神木俊介,一個卑微的,虔誠的暗戀者。但慫恿他產生殺人衝動容易,讓他瞄準目標卻沒那麼簡單……但你也不在意,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幸村,還有鬆本他們都會被迫深陷其中,而你置身事外,樂見其成。”
鬆雪停頓了一會兒,並沒有等來對方的反應。
她淡淡地笑了笑,繼續陳述。
“但他第一次就失敗了,接著,你不動聲色為他策劃了第二起案件,說服他相信,如果不提前除掉綾小路,並且將罪行推給我,就會讓鬆本由子被懷疑。
“綾小路也是你約出來的,她對你不會有什麼戒心,於是提前
離開網球部,前往赴約,毫無防備被突然出現的神木推下了樓。神木匆匆逃走,而你依然不放心,怕他又一次因為心軟或者慌亂而放過了綾小路。所以,你等他一走,就趕到現場,檢查了綾小路是否死亡。直到確認她死了,你才大膽地拿出準備好的匕首,插入她的胸口,企圖製造乾擾線索,迷惑警方。
“——如果她沒死,你便不會那麼做,因為你絕對不會讓罪責落到自己的頭上。”
“……”
對麵的少女低下頭,大半張臉被劉海的陰影擋住,看不清神情。
鬆雪語氣平常地說下去:“到了第三次,就是我們設下陷阱的前一天,神木提前離場,而最後留下來的你,將當時幸村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他,他也果然如你所料,無法忍耐,再次行動。”
幸運的是,她那天傍晚看到了發生在樺地身上的“預言”,提前知道了他們的手法。而對凶手來說,最熟悉的作案地點依然是學校。
大型道具並不適合挪動,神木想要動手,隻能就地取材。
於是,等所有人離開學校後,他們把學校搜查了一遍,在社團活動室的四樓發現了可以造成類似效果的公告板。
這麼一來,第二天的行動就完全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了。
水島呼出一口氣,再次抬起頭時,唇邊還有隱約的笑意:“照你這麼說,凶手還是神木。畢竟,我沒有殺綾小路,動手的是神木,決定殺害她的人也是神木。”
“確實如此,神木相信是出於自己的意願行凶的,他並沒有意識到你說的話對他造成了什麼影響。”鬆雪乾巴巴地說,“事實上,很多人在一生中都短暫地產生這樣或那樣的衝動,但他們並不會真的去實施……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巧妙地讓他下定決心去將衝動化為現實。”
很狡猾,也很殘忍。
從頭到尾,鬆雪做的隻有“推理”。
她看著對方的笑容,輕輕地歎氣。
“我沒有證據。”鬆雪說,“店內攝像頭拍下了你付款的畫麵……但並沒有證據表明那就是留在現場的同一把匕首。但我想,對於你來說,最害怕的並不是被警察逮捕,而是——”
“什麼?”水島的表情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