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姬的出現不僅在澤田雪的意料之外,也是鬆雪完全沒有想到的。
一雙被火光照亮的綠眸裡倒映出黑發少女溫和恬淡的臉。
她認真而專注地望著“前田鶴姬”。
這絕對是一張普通的臉,五官端正,但說不上有多清秀,沒有靚麗的眼睛或者是鮮明的發色,完全是一個被扔進路人堆裡就找不出來的普通人。
但在她身上跳動的火炎是那麼清澈奪目,換發著源源不斷的生機,即便此時此刻,黑發少女僅僅是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也能人從這份火炎中感受出無與倫比的氣勢。
鬆雪心中湧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口千轉百回,遲疑地說:“我們不是說好了,你要想辦法拖住獄寺……”
“我相信獄寺君,就讓他去了。”鶴姬聲音還是很柔和。
前一個晚上的燒熱耗掉了她太多的體力,就算是現在,臉色也仍然缺了些血色,隻是被盛放的橙色大空之炎照著,並不明顯。
她冷靜地說:“你這裡比較危險,我擔心有的人不遵守規則,擅自對平民出手……很遺憾,這種事情確實發生了。”
——她的直覺一向都是對的。
鶴姬轉向對麵,眼神變得冷淡。
“我從不希望在這樣的場合下對你動手,”少女的聲線清冷堅決,“我很抱歉,但你想要傷害彆人,這就是絕對錯誤的。”
“怎麼會?”澤田雪因震驚和難堪而慘白著一張俏臉,咬著下唇肩膀微微發抖,“你到底、是……”
僵硬的聲音逐漸凝固了,幾乎不敢說出理所當然浮現在腦海中的那個名字。
她好不容易撐起身體,肩膀上傳來一陣疼痛,不由“嘶”地一聲,按住肩膀又彎下了腰。
鶴姬並沒有打算趁人之危,先發製人。
她將手中的火炎收起,但轉眼間,全身又迸發出金橙色如呼吸一般自如的氣浪,四散而去,瞬間凝聚的威壓逼向澤田雪的臉上。
她才剛站起來,腿差點一軟,再度倒下,若不是外表足夠高冷,還能強行撐一會兒,可能離崩潰也不遠了。
那張冷酷高傲的俏麗臉蛋血色全無,隻有塗得嬌嫩紅顏的嘴唇依然突兀,更襯出了臉上病態的白色。
澤田雪咬緊牙關:“你們,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要來妨礙我!”
殺手小姐手中長鞭在地上一甩,紫色的火炎隨著怒火的增長再度釋放,覆蓋全身,殺氣騰騰。
紫炎如爆裂的火海順著氣流擴散,可就算是這般情景,也許在彆人眼中顯得觸目驚心,卻沒有讓鶴姬的態度發生半點動搖。
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隻有怒火才能點燃火炎。”那是一聲輕微的歎息,“這並不是你的覺悟,澤田雪。”
——“雪大人!”
異變突生。數名身穿黑色製服的瓦利亞隊員緊隨其後趕到,也被現場強大的炎壓鎮住,動作變得小心翼翼的,朝他們靠近。
其中一人畢恭畢敬將她扶起。
澤田雪有了力量支持,恍惚著站穩,麵色仍然驚疑不定,猛地一挑眉毛,厲聲道:“不要放走她!”
這個“她”指代意義實在不算明朗,一群人相互看了看,領命起身,分彆朝幾人包圍而來。
情勢容不得她們再做交流,鶴姬用目光示意著鬆雪身後的停車庫,簡短地說:“你先進去躲一下,我去幫庫洛姆。”
鬆雪點了點頭:“小心點。”
她看著鶴姬向敵人迎去,纖柔的身體仿佛被風隨便吹一下就要倒下,卻偏偏能淡定自若地點燃高純度大空之炎,兩者交織在一起的矛盾感讓瓦利亞眾人微微恍惚,感到極為荒誕。
身經百戰的作戰部隊警覺無比,一時放慢了動作,握緊槍械與匣兵器,蓄勢待發。
鬆雪看向斜對麵,庫洛姆被斷裂的牆壁隔在了另一邊,
此時,她也握住了成型的長戟,那隻完好的左眼牢牢地盯著鶴姬,嘴唇微微蠕動著,仿佛念出了一個名字:“……”
鬆雪極力辨彆著那個輕微變化的唇形,讀出了滿意的答案。
她肩膀倏然放鬆下來,長舒一口氣。
有她們在,這些普通級彆的瓦利亞隊員應該都可以對付得過來。
至於澤田雪,她本來就打不過大空之炎,先是在澤田一樹那邊吃了虧,現在又再度受了傷,狼狽不堪。她要是顧忌自己的形象,多半不會再出手。
鬆雪一邊思考,一邊慢慢向後退去,趁他們不注意快速彎腰,借助院子裡的遮蔽物閃身進了倉庫
的大門。
這裡離居民區很近,雖然有庫洛姆這個霧之守護者在,但恐怕她現在也無暇照顧路人的心。
在這裡發生戰鬥,必須得短時間解決。不然,一旦牽連附近的房屋、公共設施,甚至是居民,就會變得十分危險,鶴姬心裡有數。而鬆雪隻要找個隱蔽點的地方把自己藏好,等事情解決。
她悄悄地穿過兩輛貨車之間的狹窄通道,腳步聲放得很輕,在偌大的安靜空間裡隻聽得見自己壓抑的呼吸聲。
在這樣的環境下,突然有人輕輕地從後麵拍了一下鬆雪的肩膀。
她:“……”
就真的很驚悚。
幸好,鬆雪光彆的不敢說,至少她確信自己擁有作為偵探最基本的素質,又或者說是最大的優點,就是頭腦冷靜,時刻保持清醒。
她飛快地屏息轉身,然後目光撞上了一片純黑色。
啊,哦。
鬆雪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慢慢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原本如黑曜石一般深沉淡漠,但此時,又似乎多了點似是而非的笑意。
高挑英俊的男人將黑色禮帽抬高稍許,將半張被陰影籠罩的臉完整地露出來,微微勾唇一笑:“初次見麵,十分榮幸……鬆雪小姐。”
果然是你,裡包恩!
對上鬆雪驚訝後了然的目光,年長者從容不迫,笑意加深,壓住帽子,禮貌地向她頷首致意。
“自我介紹的話想來還是不必了,就省了這個過程吧。”接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這裡不方便久留,等瓦利亞乾部過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她猶豫了一下,雖然看不出對方想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去,但如果自己先前的基本判斷沒有錯……
裡包恩沒有理由害自己。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澤田綱吉是最值得信任的人,那麼相對的,裡包恩則是最為可靠的那一個人。
而這兩位師生之間,儘管氣質截然相反,信念也不儘相同,但是……哪怕隔得很遠,他們也總是會保持著一種特殊的默契。
為了綱吉,她也要選擇相信他。
鬆雪緩緩吐出一口氣,點頭說:“好。”
如果這個人隻是“裡包恩”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困難。
但他們所熟悉的那個裡包恩,是隻有
二頭身的小嬰兒,帶著黃色的奶嘴,有一雙無辜純潔的黑眼睛,聲音更是稚嫩**,顯得無害又充滿正義感。
而他的成人形態,卻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