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
推崇君子氣度,講究泰山崩而麵不改色的董仲舒,直接站了起來,急步走出廊下。
腰間的佩玉因動作發出雜亂的撞擊聲,董仲舒卻仿佛聽不到,隻是駭然的看著天幕。
“五胡亂華?隻剩下八百萬漢人?這,這豈非亡國滅種乎?!”
不遠處的太學學子,同樣被這個消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原本吵鬨的太學,現如今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有個學子顫抖著,問道:
“這天音,說的可是我漢家天下?”
幾個爭執天音為後世之人還是天神的學子,此刻卻一致起來,極為艱難的回道:
“應是。”
有學子憶起舊事,情緒越發激動:
“匈奴狼子野心,即便是大漢與之和親示好,也曾多次撕毀盟約,之前,亦是率十四萬騎兵進攻大漢,甚至攻入甘泉!諸位,甘泉距離長安,隻有八十餘裡啊!”
有人沉聲附和,補充起來細節:
“我記得,北地郡的回中宮也被匈奴燒毀了!”
“何止,匈奴軍臣單於繼位後,也曾進攻我大漢,六萬騎兵,兵分兩路,一路進攻上郡,一路進攻雲中,大漢——唉。”
有個學子雙眼通紅,眼中含淚,大聲對眾學子喊道:
“我竟不知大漢受此侮辱!不知有這麼多次存亡之危!”
“若再和親求穩下去,豈非真應了天音所言?!”
這學子情緒越發激動,他撕下長袍,用佩劍割開手掌,直接寫起來請戰書。
“我願去宮門前向陛下血諫,請陛下出兵匈奴,揚我大漢之威,末要應了這天音讖言!”
他這樣一做,其他學子也反應過來,紛紛應和:
“算我一個!”
“我也來!”
“陳兄,此事怎麼能隻有你一個人來!”
“就是!加上我!”
平陽候府。
漢武帝年間,平陽侯曹時算是功勳權貴後代中,較為頂尖的那一波人了。
他祖上有名,先祖曹參為開國功臣,是蕭何後的第二位丞相,還有侯爵傳位,侯爵傳到他時已經是第四代,如今又娶了陛下的胞姐,這樣的權貴,是真能在躺在功勞簿上,混吃混喝一輩子。
不過漢時的諸侯,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混。
高祖分封百餘位侯爵,被呂後和文、景兩帝一通亂削,現如今,真正底蘊深厚的侯爵已經少之又少。
皇帝,不會喜歡他們這種人的。
這是曹時悟出來的道理。
他們有父輩打下來的基業,有侯爵傳承,能夠從容的和皇帝談條件,甚至是拒絕皇帝的要求!
皇帝想要拉攏他們,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那些從底層提拔上來的官吏就不一樣了,給點侯爵看不上的殘羹剩飯,他們就會為皇帝赴湯蹈火。
平心而論,讓曹時選,他也更喜歡後者。
隻是不過他的身份擺在那裡。
大漢這碗鍋,能舀出來的粥是有量的,陛下想給他的手下分,他們這些侯爵的粥,肯定會少。
甚至,粥不僅會少,還會連粥碗都砸了。
曹時不想自己的粥變少,更不想自己粥碗被砸。
和其他侯爵同進退對抗陛下,那是找死。
可幫著陛下對抗侯爵,自己的粥碗,在彆的侯爵消失之後,就不知道還能留多久了。
曹時隻能小心翼翼的平衡著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力求保持自家的富貴。
出兵匈奴這種事情,因為自家不擅長征戰,沒有領過兵,和自己的利益沒關係,曹時就一直處於看熱鬨和有點反對的狀態。
沒彆的,就是打匈奴的耗費太大,匈奴十幾萬騎兵,想打得舉全國之力,贏了還好說,可輸了呢?
輸了,說不定要有亡國之危!
更糟的是,過往對抗匈奴,一直都是沒贏過,誰敢在這樣的逆勢下,去支持陛下呢?
和曹時抱有同樣心態的人很多。
他們表麵上沒有反對,可沉默已經是態度的體現了。
如果天幕沒有出現的話,曹時會繼續堅持自己的選擇。
可它出現了,還帶來這麼一個糟糕的讖言!
要是真出現五胡亂華,中原淪陷。
他們這些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曹時立刻改變了態度,他令仆人給自己換上官服,準備前往未央宮覲見。
官服繁瑣,還未穿好,平陽公主就帶著奴仆,浩浩蕩蕩的走過來。
她眼尾泛紅,臉上帶著掩蓋不住的驚恐:
“駙馬,那天幕——”
曹時連忙對著平陽公主擺手,示意她不要說出來,又安撫道:
“莫急,我這就去麵見陛下。”
還未等平陽公主說些什麼,隻聽得天音又道:
【這場浩劫,從上至下,無人能夠逃脫,後人有詩曰:天街踏儘公卿骨,內庫燒做錦繡灰……】
公卿骨?內庫…錦繡灰?
平陽公主和曹時瞬間想清楚了其中的含義,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
墨家
“五胡亂華?胡人入侵中原?”
“大漢隻剩下八百萬漢人?!”
癲狂的常生,還未從堅定反對天幕國度中走出來,就被這巨大的消息砸得頭暈目眩。
他僵在原地,粗喘著氣,胸膛瘋狂起伏著,像破舊的風箱,發出‘嗬——嗬——’的聲音。
其餘墨子也沒好到哪裡去。
原本沉默的狀態被打破,墨者們瞬間炸了鍋,紛紛爭吵起來。
天音是否為後世之人還是鬼神,亦或者天幕展現的‘未來’,對於墨者們來說,都太過於遙遠。
但五胡亂華,漢人銳減這種事情,卻是他們未來將要麵對的事情。
隻是天音的讖言,太過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