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蝶夢莊周(1 / 2)

白靈當場反駁:“現代裝怎麼了?沒見過現代裝啊?”他頓了頓, 轉換裝逼方式, 驕傲昂頭:“知道我身上衣服多少錢一身嗎?說出來嚇死你!”

輸人不能輸氣場,作為一隻專業作死, 又兼職狐假虎威, 再兼職炫富惡霸的小鬼, 白靈可以說是深得紈絝真傳,貫徹落實將主角囂張氣焰發揚光大的原則。

想必甬道來人沒料到白靈這不合邏輯還十分氣人的回複, 氣氛詭異的安靜了一會兒,白靈腳下滑溜溜惡心心的老鬼一瞬扭身消失了。

渾身桎梏褪去, 白靈轉身就跑, 三步並作兩步撲回了兩人在的高台。

謝一海安撫的將他拉到背後, 高聲道:“來者何人?燕京謝家在此!”

“燕京謝家大佬首席小弟在此!”白靈小聲補充。

孰料, 那邊耳力驚人,聽到了白靈小聲嗶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還是那銀鈴般清脆笑聲,倒不含惡意。下一秒,一個純白身影施施然自洞口出現,竟是個小女孩,身高不過一米四。

……小女孩?並不是什麼小女孩!

那個頭瘦小的“女子”,上半身佝僂萎縮,下身正常, 脊椎不自然的拱起, 頭是二十多歲妙齡女子的臉, 可夾在畸形扭曲的上半身骨架上, 滑稽而可悲。

可女子表情泰然自若,仿佛形象嚇人的不是她,她仍是美豔動人的花季少女。

她很親熱的朝這邊招手:“一海哥,雪聞哥!你們怎得也來了?”

“晴時?”謝一海驚喜的招呼,警惕全放下,“蓮姐呢?”

“蓮姐在上麵照應,”被稱為晴時的殘疾少女笑道,“我和阿夏一起進來的。”

說著,殘疾少女走上木製棧道,朝這方走來。

她的步伐十分奇怪,猶如蜻蜓點水,又如冰上起舞,輕盈自若,步步生蓮。若是正常妙齡少女這般走姿是極優雅的,可她這鬼怪模樣,看著人渾身發麻。

而她背後甬道,又走出一個身形正常的少女,將近一米七,說來也奇怪,二人竟麵容十足十的相似,竟也是雙胞胎!

意識到白靈的不自在,李雪陵小聲介紹,原來,這對女孩便是之前提到的佘姐佘蓮華的一對妹妹,天生脊椎側彎的是姐姐佘晴時,身形正常的是妹妹佘夏洌。

“佘……是東北出馬仙的佘家?”

“對,”李雪陵小聲道,“他們一家供奉蛇蟒之流,雙胞胎妹妹更是這一代最出色的出馬弟子,你和她們交談,千萬不要對蛇蟒口出不敬。”

白靈鄭重的點點頭:“明白明白!”

大道三千均可成仙,雖說華夏民俗神話常對一些“邪毒”之物產生歧視,但若運用得當,□□亦是解藥。

佘家自民國來便早不在家“養仙”,而是供奉幾位老仙作客,以香火代替附身來供奉。道上仍有走偏門邪道的小家,例如供蠍、蛛等客仙的,還在奉用老法子,禍事不斷,這些年,佘家不留情麵,一直在走“善道”,清除供奉“邪客”的“歪道”。

待二女走進,白靈隱約看見,她們身後空氣中有什麼東西。

與普通的虛空不同,黑色霧氣綽約籠罩在女子身側,蠕動、蔓延,似乎是活的。遠遠望去,女子身後籠罩下一片陰影,竟有將近三米之高!

再近些,那蠕動黑霧的真身大白了:是蟒。

巨蟒的虛影徘徊環繞,不時吐出威懾意味的血色信子,好似下一秒遭遇不測便會撲上去。

矮個佘晴時背後的巨蟒麵似老嫗,生有異狀毛發;高個佘夏洌背後的巨蟒叢生四隻人臂,猙獰詭魅。

兩個女孩和謝一海寒暄過了,轉向李雪陵,她們以為他是李雪聞,李雪陵也有意瞞著她們身份。謝一海又把墓中唯一的“現代鬼”介紹給兩姐妹,兩姐妹大呼“從哪裡找到的真是走了三輩子大運,我們也想養一隻這麼可愛的”。

“你們怎得也今日下墓?”李雪陵調笑,“什麼好日子,把咱們一群人全刮來了?”

這細想實在奇怪,李雪陵很確定,他打吊頂時,這個當年殘留的缺口無人動過土,也便是說,雙胞胎姐妹同樣是通過他的突破口下墓的。

——先製了多年的危險老墓在同一日進入多人,還是老相識,這情況不能不多想。

姐妹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前幾日林家小女林明晚來找我們求助,說她哥哥出了事……”

“林明晚?”謝一海瞠目結舌,“她來找我們之前也找了你們?”

“等等,”一直未出聲的殘疾女孩皺眉,“什麼叫‘找我們之前’?林明晚說完求助後便暈了過去,正在我家休養。”

這怎麼可能?

幾人趕緊迅速交流了情報,原來,林明晚和木人‘林麒鳴’,用同樣的說詞,在三日前趕去了佘家的老宅。

要知道,佘家老宅地處大山深處,他們家的養仙性質注定了他們比謝家還不願見客,可以說能找去實在有本事,所以她們相信了林明晚的說法。

對於當年老墓,佘家確實有疑惑之處,正好借此時機,前來一並探索。

可現下看來,卻中了同一詭計……

在龐大無邊的陰暗墓室,石雕飛天的鬼魅注視下,一行人隻覺得背後發涼。

“既然我們來了,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佘晴時喃喃出聲,“把當年來過的人聚齊,是想做什麼?”

聊天的檔兒,白靈忍不住持續打量佘晴時。

她很漂亮,是北方女生充滿銳氣和自信的美,可她這美豔的臉,安置在佝僂畸形的身上,變成了十足十的詭異點。更不要提,她同樣相貌的雙胞胎姊妹就在身邊作對比了。

可佘晴時性格開朗大方,與妹妹相處自然親昵,更是自持實力,眉眼滿是自信。

外人能明顯看出雙胞胎姐妹對外交流中,佘晴時是主導的那個,也足夠能說明這個傲氣的女孩一絲一毫沒受身體素質的影響,反而借此成長的堅毅成熟。

真好,白靈想,她一定在成長中,遇到過足夠多的苦難,可也遇到過足夠多的幫他渡過難關的好人。

他也忍不住喜歡、欣賞這樣的人。

他輕輕開口:“你們當年,是不是帶走了不該動的東西?與其說是有人把你們引誘來著,我倒覺得是……這墓在引誘你們。”

這是個思路。

白靈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李雪陵來這是做什麼的?

他和李雪聞過去恩怨撇過不提,他作為道上公認的“死人”,應當不會收到林姓兄妹的求助,那麼他來……是為了那藥材?

李雪陵察覺到白靈突然投來的眼神,悄悄比了個“噓”。

白靈鬨不明白,李雪陵對他們沒惡意,目的卻顯然不同,他們卻走同一條道路……

“我們先下去,”佘晴時得出結論,“我們不知道還會來多少當年來過的人,恕我直言,大部分都不是良善之輩。我們既然得了先機,就應該好好利用,無論什麼方麵。”

李雪陵打的吊頂,他們能保證是第一批來人,卻不能保證是最後一批。佘晴時觀點一針見血,不主動加害人,卻不能不主動防人,當年道上集合下墓,多是正邪兩道的天師暫放恩怨。

他們順著高台下到地麵。

從地麵看穹頂石雕,更是震懾驚豔。

降三世明王五人合抱的一隻腿,穩重有力的踏在大地,以一已之力撐起整片石雕的承重。

從下麵看,又能領略到石雕另一層次的精妙——所有人物的麵容,竟是任何角度看,那眼神都仿佛是朝著觀眾的。

飛天微笑著俯瞰,道仙自若的輕笑,佛相或捧腹、或怒相,均對上地麵觀眾的眼。

眾神永遠注視著你。

佘晴時身後的老嫗麵蟒不安的蠕動著,發出嘶嘶聲,仔細觀察方能發現,兩姐妹身上的蟒尾,均深深勾入肉身心臟所在處,磅礴的黑霧隨心臟震顫而逸散。

“它說……它不建議我們繼續前進。”佘晴時死閉雙眼,皺眉喃喃,“它說,它很害怕。”

出馬仙與其他天師不同,她們的能力完全借助於“客仙”。預知、爭鬥、窺探陰陽,相應的,強弱取決於你神魂與客仙的貼合度。

約束條件高,也強——“客仙”死,出馬弟子便一同身亡。

“害怕什麼?裡麵有什麼?”李雪陵追問,“我們選的路應該是對的,一路什麼都沒有。”

佘晴時歎氣:“不知道。從進墓那一刻,它就一直在警告我危險,卻又不知裡麵有什麼。”

佘夏洌輕聲反駁:“我的卻沒有。”

這個很少出聲的安靜女子補充道:“它什麼都沒感受到,陰氣濃厚,它說非常喜歡這裡。”

兩方出馬仙反應截然不同,後來想來,這或許是個警示,可當時幾人隻覺得大驚小怪,便繼續往深處走了。

這墓設計的直截了當,一路走來,能總結出規律:墓室、甬道、墓室,隻要能找到正確通路,便能前往前方墓室。

這也側麵顯示出這墓年代十分久遠,還是古人沒想出各種陰招詭異點子坑害盜墓者的年代。

石雕群下又是九扇門,同樣生死八門的抉擇。

按照之前規律,謝一海決定走龍相麵無表情的石門,卻被李雪陵攔住了。

“第二次選擇題的答案,會和第一次一樣嗎?”李雪陵皺眉,“這麼簡單?”

“不然呢?”

“要是都同一個答案,還整這麼多乾什麼?”李雪陵覺得有詐,“我可是記得當年走生門時,後續再無多門選擇了。”

謝一海停下開門的手:“你是說,每個選擇題選項一樣,問題不一樣?”

白靈跟著大佬們走,啃鴨脖子呢,啃了一嘴油,辣的小聲呼氣:“什,什麼,問題?”

佘晴時笑眯眯的遞給他一瓶水:“沒問題,你先潤潤。”

白靈心想和好朋友不能客氣,客氣就是生分,很乖的接過水:“謝謝美女小姐姐。”

佘晴時萌的忍不住從口袋裡掏了兩包牛肉粒投喂:“不客氣。”

白靈嘴裡的十級辣好了不少,油乎乎的小爪子指指頭頂存在感劇烈的明王:“如果說第一個選擇題,是進入正確墓室群,那這個選擇題,會不會是生死題呀?”

這九扇門沒有任何一扇有被動過的痕跡,佘晴時點頭:“走三個生門穩一些。就算走錯,也不會有差池。”

“那設置九扇門的意義何在?”謝一海反問,“直接設置八門不就行了,還要大費周章做第九扇門?”

“為什麼不這麼理解呢?”白靈突然喃喃說道,“第九扇門和正確門,可以同時存在的。”

他突然來了靈感,鴨脖子也不啃了,牛肉粒也不吃了,手舞足蹈的比劃:“我玩的遊戲中,可以有好結局和真結局的。二者均是正確結局,結果不同,卻都是好的。”

人在做事時,總想得出正確答案,殊不知人間世事多是解不出唯一真解的,隻有你選擇的結局,和拋棄的結局。

要在這裡兵分兩路?

白靈想去生門。

沒有理由,隻是覺得,“生”這個詞聽著更舒服一些。他自醒來後,沒有記憶,沒有世間常識,大部分路隻能靠“直覺”,也便是生物骨子中的驅利本能來走。

他看似純真不諳世事,實則和幾人相處中,把每人性格摸透了。

謝一海,想要幫助林姓兄妹;佘姓姐妹,對林家所說之事起疑,現在隻想迅速出去;而李雪陵……則對某種東西勢在必得,並在隱瞞他真正目標。

所以三組目的不同的人,對接下來要走的路線,選擇是不同的。

白靈則是怎樣都可以,在此之上,他十分擔心謝崇森,他便輕聲提醒謝一海:“一海哥,林姓兄妹說的真假不知,你彆被當了槍使。大佬還沒進來,不如等他進來了再討論,當下安全要緊。”

分道走是下下策,謝一海的大男子主義讓他不忍心丟下“弱小可憐無助”的白靈和“惡霸不懷好意”李雪陵一起走,便隻得妥協。

他們轉頭去了生門。

栩栩如生的石龍,呈嬉戲玩水狀;龍相祥和快樂,饒是詭異靜謐的墓室中,也給人以吉祥喜慶感。

李雪陵不禁感歎,這雕刻師實在技藝了得,一相有一相情感,俗話說畫皮不畫骨,這雕刻師卻能做到皮骨生動。

似是活龍成了雕塑,而不是雕塑源自活龍。

開門那一刻,門後隱藏的黑暗甬道展現,望著那不見五指的儘頭,白靈突然心生感慨。

他靜靜地跟在眾人身後邁進最後一支腳,回頭,神情詭魅的飛天笑靨隨石門關死消失在視野。

他選擇了生門。

便沒有了其他道路。

如果選擇其他……會是什麼場景?在這條單行道上行走,便失去了其他選擇的可能。

白靈再一次回頭,在緊緊閉合的石門上,果然有幾個小字,寫在小腿處的高度。

“你回不去了。”

這幾個字看得白靈背後發毛,他不禁想,難道所有石門後,都有這炭筆字麼?那寫字之人,難道當真所有路都走過一遍?如何能做到?

可當他回頭後,驚恐的發現,本該走在他前麵的人都不見了。

隻有他,和背後的“你回不去了”,困在這細細窄窄的甬道裡。

“一海哥?雪……雪聞哥?”白靈小聲呼喚,“你們去哪了?”

困意襲來。

“天蛇蛻骨竟然是這種東西,”男童稚嫩的聲音驚呼,“哥哥騙我,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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