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魂(1 / 2)

張辰君, 倒是個好名字。

可惜白靈對這三個字毫無印象。

他反複在唇齒間念了三遍,隻覺得是不相乾陌生人的名諱,便拋在了腦後。

讓他感到莫名熟悉的,是另外兩位的名字。

白靈記得清楚,這二位是要搶奪彼岸八仙子的,偽造自己成公交車事件受害的病人、精神病院護士,把他甩得團團轉。

白靈也隻與他們二人有過一麵之交,張逸君要多一些, 他成功坑騙了白靈的好奇心和憐憫心。

自然, 白靈心裡清楚, 這個占用二人名諱的“紙人”, 到底是不是本人還說不定, 但這兩個名字能觸動他塵封的記憶,這便是關鍵了。

——富豪家族隱在暗麵的子女,他為何認得?

對於自己是名門之子這點, 白靈適應的很快, 可能因為從墓中生死八門中得到的三片記憶,也可能是大腦下意識對生長環境的甄彆,白靈理所應當的接受了自己出身還可以的設定,但聽到謝崇森與李雪聞說“那個家族”的時候,白靈又覺得荒謬。

白靈怔怔的扶著臥室的門出神:他難道真的是張家的人嗎?

主臥已經很久沒人來睡了。

這些日子,謝崇森在書房鑽研的天昏地暗, 都是白靈一人, 默默洗漱, 打開自己的小床頭燈,爬到謝崇森的大床上,把臥房的其他燈關了,隻留側臥昏黃一盞小燈,再爬回自己的床,自己給自己掖好被角,自己給自己輕輕道一聲“晚安”。

白靈的心很亂。

他精神恍惚的隨便洗了澡,坐在空曠偌大的房間裡發呆,手邊的熱牛奶杯已經快一周沒用了,奶白色的陶瓷冷的刺骨。

他是很想和謝崇森仔細聊聊的,李雪聞也好,可二人似乎對此事避諱不提。他又想去找謝一海,可這事二人明顯瞞著謝一海,從讓白靈之口喊李雪聞上樓便可以得出。

白靈可以理解,謝一海太直太純粹,有些事瞞著他,是為他好。

這事卻也瞞著白靈。

白靈垂眸,少年蒼白的指尖幾乎與純白的浴巾同色,這是一雙羸弱無力的手,他又能做什麼呢?

囫圇睡到半夜半夜,響起了突兀的敲門聲。

白靈睡覺最近一向不沉,一聲便醒了。

他恍惚揉揉眼,輕聲問:“大佬……?”

嗓音劃破冰冷空氣時,他又笑了,不會是謝崇森的,謝崇森怎麼可能這時回來?

之前也有一次謝崇森忙到很晚,怕打擾到白靈睡眠,直接就在書房睡了,貌似紅簾子隔間裡還大有天地。

那就是雪聞哥?

“有事麼,這麼晚了?”

白靈看一眼表,淩晨三點多,正值寅時。

他倒不覺得是壞人,謝家固若金湯的防禦要進來外道宵小,概率和白靈長成一米九差不多高。

可敲門聲停後,遲遲無人進來,也無人出聲。

白靈此刻完全醒了,他踩上拖鞋,遲疑的向屋門走去。

有一個微弱的希望,便是來人是謝大佬——說不定提前藥成,謝崇森迫不及待來找他呢?也說得過去。

白靈便解開鏈鎖,將門開了一道小縫。可未當他看清來人麵容,變故突生!

一隻手夾雜寒風從門縫中伸出,狠狠將門縫扯大,身子便擠了進來。

白靈被推了個趔趄,直直向後麵摔去,那人動作卻利落,一個翻身把門踢上,另一隻手緊緊握住白靈的腰,把人扶住。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白靈眼前隻閃過一片黑色,便見門被關上,自己已然被捂住嘴,從後背鉗住了。

“你……唔!”

“彆出聲。”

這聲音……是執天嶼?!

白靈竭力想掙脫控製,想扭頭去看吐息近在咫尺的人是否符合猜測,可捂住嘴的手瘦削卻十分有力,能感覺出,來人在控製力道不弄傷他,卻也不是白靈能掙脫的。

白靈冷靜了下來。

男人似乎覺得靠近門口不安全,慢慢控製著他朝屋內走去。

白靈瞥一眼腳下,男人穿著很新的拖鞋,正是前幾日剛拆封的給客人備下的。

能確定是執天嶼,白靈反而放心下來。

他們一路走到裡間,執天嶼腳步頓了頓,似乎漫無目的。他的視線掃過謝崇森整潔無人氣的黑床單大床,掃過星輝清晰的落地窗小陽台,掃過半牆之隔的小房間,最後在亂糟糟零食櫃上停了下來。

此刻,意識到白靈不會掙紮,捂住嘴的手也鬆了。白靈忍不住輕聲問:“你想做什麼?”

說著,他要轉頭去看他,執天嶼沒再捂嘴,右手卻緊緊按住白靈的肩膀,不讓他看他。

白靈都要氣笑了:“我知道你是誰。整個家裡一共五個人,排除法都能猜出來了吧。”

執天嶼終於開口了。

說來也奇怪,他嗓子好似過度使用了,沙啞無比,像眼鏡蛇緩緩滑過沙子的嘶鳴,讓人聽了十分不舒服。

他說:“你不肯見我,為什麼?”

白靈一瞬覺得執天嶼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肯見就是不肯見唄,他們二人又不熟,不過是一夜裡一麵之交。

真說起來白靈還是執天嶼救命恩人,但白靈不圖回報,沒什麼可見的。

他當然不能這麼說了。暫時受人所控,他斟酌著語句,解釋道:“不是不肯見你。是不知道怎麼見你……那天我確實消失了,因為一些原因失去了實體。現在你能看到我、碰到我,也不過是因為三樓有聚陰陣。”

雖早已看透,親口說出仍免不了心生酸澀,白靈輕輕苦笑一聲:“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生離死彆……我早已是個死人、靈魂了,就不要多結終究要走向悲傷結局的友誼了吧。”

他均是真情實意的感慨,執天嶼對這個答案有心理準備,白靈這般悵然又灑脫的說出來,他不免一時怔愣。

“可就算如此,你也應該與我說一聲……”執天嶼嗓音悲傷而沉重,“我這兩日一直胡思亂想,想很多事,想值不值得。”

他最後一句話聲音變得極其微弱,但在空曠寂靜的屋裡,白靈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

“值不值得?什麼意思?”白靈皺眉,靈光閃過腦海,“等等,我還沒問,這兩日謝大佬審訊你,你們都說了什麼?”

空氣一時靜了。

白靈等了許久沒等到答案,他心裡的鼓奏鳴的愈來愈亂,猛地一個手肘後擊,把猝不及防的執天嶼摔落在地毯上,隨即撲到男人身上,用膝蓋頂住地,雙手掐頸,將受製的局麵反了過來。

可真看到執天嶼的臉時,白靈愣住了。

他想象過執天嶼現在的處境,可能落魄狼狽,可能仍精致俊美,可絕非現在這樣……

泯然眾人。

“你,怎麼會這樣?”白靈不敢置信的俯下身,像是要確定眼前所見一樣,手是顫抖著撫上那張麵龐,“是我看錯了嗎……”

昔日妖孽俊美,傲氣四溢,一眼望去便難以忘記,萬裡挑一的美貌麵容……明明五官還是那個五官,氣質也沒變化,可就是不一樣了。

眼神無光,唇色發白,麵露青色,神情是掩不住的疲倦。

白靈不安的收回手,難道明星化妝前都是這樣?可之前見到的素顏的執天嶼也不是這樣。

執天嶼笑了。他的笑也不再耀眼,不過是稍微清秀之人的平凡的笑,一點魅力也沒了。

他說:“你沒看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沒整容,也不是整容失敗……我再也做不了明星了。”

白靈下意識的搖頭:“不可能!十一女的事雖說牽扯到你,也不至於封殺!你等這段風頭過去……”

“沒有人要封殺我,”執天嶼很溫柔的抬起胳膊,把白靈起床起的匆忙的卷毛彆到耳後,“我隻是再也火不了了。”

那雙桃花眼裡,乘著一汪讓人看了要心碎的釋然。

他說的話可以說荒謬而沒邏輯,白靈卻能感受到,他說的是真的。

這是認命後的無波無瀾。

白靈渾身力氣都消散了,他怔愣的坐在執天嶼大腿上,看執天嶼勉強坐起身,靠到床尾。

他腦子亂極了:“難道是血童教的人對你做了什麼?詛咒?”他越想越對,趕忙說:“沒事的,我讓謝大佬幫你除去,他很厲害的,這個小忙他不會不幫。”

“好了,這個話題不要再提了。不是詛咒,算是我自身的原因。”

執天嶼伸手,似乎是想要摸摸白靈的軟毛,卻又想起白靈之前說的話,不自然的觸電般收回去。

白靈心裡很不是滋味:“你,那你以後怎麼辦?”

“沒想好呢,”執天嶼故作輕鬆的昂起頭,“我還這麼年輕,乾什麼不是乾啊。我高中還沒讀完,回去繼續上唄。隨便考個大學上,工作也不會不好找。”

他又俏皮的勾起嘴角:“實在不行找個酒吧駐唱,當個主播,我的名氣也算有點吧。”

“真不能繼續火了嗎?”白靈難過的問,“你明明那麼喜歡舞台,在上麵你真的很耀眼,你天生適合那裡……”

執天嶼搖搖頭,再沒出聲。

許久,他動了動大腿,白靈以為他是坐麻了,不好意思的要起身,卻被一雙長手臂緊緊抱住了。

“你乾嘛!”

“就抱一下,一小會兒。”執天嶼沙啞的聲音悶悶的從白靈懷裡傳出來。

從這個角度看去,白靈能看到執天嶼銀灰頭發中的發旋,他竟然有兩個,也算稀有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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