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斬三屍(2 / 2)

這是他自幼形成的習慣,每日三省,是優點,他卻從孩童時期便因此難以入睡,謝一海總勸他不要多思多慮,他卻改不掉了。

約莫淩晨兩點,他聽到樓上有腳步聲,自西向東,想來是謝崇森安魂藥大成,給白靈服用了。聲音停頓後便再未響起,應是三樓的一人一鬼都睡了。

他分明處於溫暖的被窩中,心跳卻錯亂無稽;腦中翻滾著當年的事,眼尾的水漬乾了又濕,竟是一夜無眠。

他死死的盯著窗邊天鵝絨窗簾,正中有一條不和諧的縫;他看著它從熹微的魚肚白色漸漸變換成燦爛金光,然後天亮了,新的一天來臨了。

他不到七點便下了樓,頭疼欲裂,雙眼疼的發緊,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喜歡上幼時那麼厭惡的廚房,或許是狹隘的能讓他大展手腳的空間更具有安全感。

可在吧台旁,已經坐了一個人。

白靈。

他背著樓梯,柔軟的卷發規矩的彆在耳後,頎長白淨的脖子露在寬鬆的大毛衣衣領外,像優雅的天鵝。

他早已聽到了腳步聲,當腳步聲迫近時,才不慌不忙的回頭,露出一個秀麗而乾淨的微笑:“雪聞哥,真巧。”

李雪聞頓住了腳步。

白靈見他沒出聲,自顧自的跳下凳子。少年身形很輕盈,像優雅的貓走下王座,緩緩朝李雪聞走來。

吧台上什麼都沒有。李雪聞以為他在看書、玩遊戲機,或者吃東西,可吧台是空的。

他剛才在乾什麼?

等我?

這個荒謬的念頭讓李雪聞不著痕跡的禁閉一下眼,又睜開,不,你不要再神經敏感了,白靈沒有問題,是你多疑,看什麼都多疑了。

當他回過神時,白靈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少年抬起了手,輕輕撫上他的眼角。

“你為什麼哭了?”他的聲音輕柔如羽毛落地,飄渺不似在人間,又猶如美夢幻境中的惡魔的低語,“是‘他’要來了嗎?”

“他?”李雪聞下意識重複他的話,“他是誰?”

“你馬上就知道了。”

白靈放下手,轉身朝吧台走去:“我也在等他。”

李雪聞最終沒能弄清白靈嘴裡的“他”究竟是誰。

謝崇森下樓了,他好似是直奔白靈而來,又好似隻是一如既往的早起。在客廳中看到不該這個時間段出現的白靈,也隻是眼底露出一絲詫異,隨即抹去。

他低聲道:“正好。新案子來了。”

李雪聞隱下個人情緒,坐到客廳最遠的單人沙發上翻看剛打印的熱乎乎的A4紙。

興許傳輸匆忙,文件沒有按照格式,而是大段文字。

在血童教活動痕跡極大的黑省郊瑰市、南雲台市,以及湘南地區的泰萊市、九龍源市,近日失蹤人口數目激增。

按理說,失蹤人口多是患病神智有異的老年人、辨彆能力底下的兒童,可近日激增的失蹤人口,多是成年男女,年齡段多在18歲至40歲,應是失蹤人口比例最低的一部分。

而第二張紙上,便是一段某失蹤人口同居人的證詞。

“他瘋了。不,他的神智是清晰的,我隻以為他喝多了,或者受了太大的打擊……他說他看到了自己的分/身。他說,有一個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神態一模一樣的人,在跟蹤他。你能想象嗎?我很難想象。但他就是這樣說的,連續說了一星期,然後消失了。

“他不止一個夜晚哭泣著對我嘶吼,他說他的分/身要將他取而代之。

“不,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被取而代之。他確實在最後幾日性情大變,我權當他瘋了。

“然後他失蹤了。”

分/身?

有傳言說,人在世界上有七個分/身,七個一模一樣自己,分遍在世界各地。當你與自己的分/身相遇時,他們會把你取而代之……

當然,李雪聞不信這類說來逗趣的無稽之談。

但□□的概念,不止這類都市流言,早在古早文獻,民俗神話中,便被多次提起。

最著名的,莫過於道教與佛教雜糅的“斬三屍”理念。

三屍,代表人的三種“惡欲”,修道者若要羽化飛仙,必須鏟除和消滅“三屍之根”,即善屍、惡屍和自身屍——道說此為斬除執念,“清淨無為,明心見性”;佛家則稱之為“破執”。

這僅是一種理念而已。

事實便是,沒有人會有“第二個自己”,也沒有人真正羽化飛仙。古代帝王養有煉丹師千千萬,也不過百年一抔土。

李雪聞沒把“□□”一說當一回事,他合上A4紙,眉頭緊皺:“鏟除血童教此事急上加急,又要如當年一般道上人人自危,聯合祛邪了……”

謝崇森沒有言語,他一雙眼緊盯著白靈,後者正垂著眸子,看不清神情的著白紙黑字。

“真的是血童教嗎?”黑白分明的眼避開謝崇森的,“從剛才雪聞哥你就不太對勁,你在緊張什麼?”

說著,他鴉黑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的釘住李雪聞:“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關於我的身世……我的記憶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