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給福春機會和資本,他的確是個很會辦事的人。
第二日午後他便又來了朝霞宮,宮人早得了林斐的吩咐,他一來便被領到了謝玉璋跟前。
福春先給謝玉璋磕頭:“今日含涼殿事多,奴婢就這點時間,趕緊覷個空過來回稟殿下。”
“一是,漠北汗國的使團昨日傍晚已經進城啦,陛下上午已經接見了他們,中午小宴了一回,晚上還有正宴。”
“二是,殿下讓打聽的,奴婢已經打聽到了。河西節度使李銘在朱雀坊南大街有個宅子,他們上京都住在那裡。二位小李將軍從來了雲京城,便常常與京城勳貴子弟宴飲交遊。隻是他二人不熟悉咱們雲京城的規矩,勳貴家子弟不太瞧得上他們。”
“三是,昨日裡使團進城,二位小李將軍跟陪著使團一起入京的朔方節度使的義子衝突了,若不是太子和五殿下攔著,兩邊就要打起來。哎呦喂,這些邊關將軍們,真是個個生就一副暴脾氣呢。”
福春這口齒,真是相當便給。
若不是預知了以後的事,謝玉璋都有心想將他要到朝霞宮來了。
“你這麼伶俐,怎地在紫宸殿那邊出不了頭?”她忍不住問。
福春連道“不敢”,說:“紫宸殿的哥哥們個個是人精,哪有奴婢出頭的道理。”
謙虛完了,又怕謝玉璋當真,解釋道:“奴婢原有個乾爹,大前年那場寒疫,跟著先太子一並去了。”
乾爹也不是那麼好認的,福春年紀這樣大了,想半路投靠,有頭有臉的太監覺得養不熟了,不願意收。他就成了地裡的小白菜,原先的活計也被人搶了去,混得反比少年時還不如了。
謝玉璋恍然。
“行,知道了。以後有什麼趣事,彆忘了到我這兒講一講。”她說,“今日裡含涼殿忙,你去吧。”
夏日炎熱,皇帝往年都要去離宮避暑,今年卻拖著未能成行,便隻搬到了水邊的含涼殿裡。
福春從懷裡摸出那隻匣子:“這個……”
謝玉璋微微一笑:“賞你的,你拿回來做什麼?”
福春打聽外麵消息,隻絞了半個銀錁子而已,這剩下的都歸了他。
自乾爹沒了,福春幾時有過這等在貴人跟前露臉受賞的機會,按住心下激動,磕頭謝恩。
臨走前,謝玉璋又喚住了他。
“本宮瞅著你機靈討喜,叫人開心。”她說,“以後若是有什麼事為難了,可以來朝霞宮說一聲。”
福春走的時候,人都是飄的。
待他走了,林斐不不解地說:“要看著他順眼,跟內侍監將他要過來便是了。”
謝玉璋搪塞說:“紫宸殿的人,我怎好隨便就要走。大家都這樣,父皇哪還有人使喚?”
“阿斐,打開庫房。”她轉換話題,“我找些東西。”
謝玉璋的東西當真不少,件件都是珍品,隻是首飾配飾大多都是女子用的。她在庫房裡尋覓了一陣,找出了一對玉牌。
“這個是什麼時候的?”她自己東西太多,都不記得了。
林斐卻能記得,道:“這是那年在陛下那裡見到的,你說喜歡,便從陛下那裡要來了。這可是前朝魯大家的刀工。”
魯大家是前朝著名的玉器匠師,他流傳在世的作品都是珍寶。
隻是在寶華公主謝玉璋這裡,也不過是一件被遺忘的收藏品罷了。
“哦。”謝玉璋說,“這個好看,適合男兒。”
那對羊脂玉牌通體無暇,乃是一整塊玉石切割而成。兩塊玉牌對稱,各雕一隻猛虎,線條簡練拙樸,威猛之意卻呼之欲出,當真是珍品。
林斐猜到:“這是要贈給……”
謝玉璋也不隱瞞,她身邊的事瞞得住誰都瞞不住林斐,除非她疏遠林斐,不許她近身。
那樣林斐勢必會難過,她又怎麼可能這麼做。
“我想贈給兩位小李將軍,你覺得如何?”她問。
林斐其實猜測她真實目的是想贈玉牌給那個“長得好看”的李固,兩個一起送,不過掩人耳目而已。看來謝玉璋真的挺喜歡那個叫李固的人的。
林斐倒也不擔心,大趙朝風氣開明,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強。少年男女情竇初開,隻要不作出事來,家長們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上流社會的貴婦們豢養麵首也不是沒有的。
謝玉璋的身份,便是即便養幾個麵首,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的。
還是那句話,天塌下來,有皇帝爹頂著呢。
林斐便笑道:“聽說他們兩個很是威武,這牌子我看正合適。那,我們出宮嗎?”
林斐想著謝玉璋既中意那個李固,定是要出宮去見見他的。誰知謝玉璋卻說:“不,我不去,你替我去一趟勳國公府吧。”
勳國公府楊家,先皇後的娘家。
謝玉璋知道自己可以親自去結交李固和李衛風,可她不是一個人獨活於世的,這和未來的帝王、大將軍結善緣的好事,她想留給自己的外家。
“你去見懷深表哥,跟他說,這是我托他的事,要他務必照辦。”
……
李固和李衛風這天晚上宴飲中結識了一個朋友。
“勳國公府楊二,名懷深,字景山。”那人身長玉立,相貌俊美,含笑自報家門,“先皇後是某姑母。”
李固和李衛風其實一直搞不清京城勳貴間那些複雜得讓人頭疼的親戚關係,但楊懷深這個家門報得著實清晰明白。縱先皇後已經仙去,這也是正兒八經的國舅家。
且,他們兩個人同時想起了一張傾城絕色的容顏。
果然,楊懷深下一句便道:“寶華公主是某表妹。”
楊懷深身上也帶著雲京城貴族子弟特有的富貴裡養出的靡靡之感,但他比彆人強的是,他的笑容和眼神真誠許多,顯是帶著誠意來結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