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謝玉璋嚎啕大哭。

這一次,車外的人都聽到了。大家本已在中午收了淚一路走到這裡,聽到公主殿下的哭聲,忍不住又都垂淚。

“二郎把我送到隊伍裡,我直接找上了夏嬤嬤。嬤嬤把我藏在她車裡,本來一直都沒事,誰想到前天晚上被晚秀撞到了。”林斐把謝玉璋摟在懷裡,讓她靠在她肩頭,攏著她的頭發給她講她是怎麼藏匿在隊伍裡的,“我逼她答應了我,不許告訴你,以防你把我扔給五殿下帶回去。今天兩位殿下都折返了,咱們的隊伍也跟著可汗走了,你再沒法把我一個人留下了,所以我出來了。”

前天晚上,便是隊伍和可汗彙合前的最後一夜。是謝玉璋在雪丘上抓到李固偷窺她的那一晚。她會去抓李固是因為做夢夢見了林斐。她會夢見林斐是因為晚秀傍晚哭泣說見一人形似林斐,故而傷感。

晚秀說謊了!

什麼形似林斐,她根本就是見到了林斐本人!

那一晚晚秀難過哭泣,謝玉璋還以為她是傷自身,卻原來……她是在哀林斐。

林斐強迫她保守秘密,她卻知道保守秘密的結果是林斐將失去最後的留在雲京的機會,將和她們一樣一生留在草原,故而難過哭泣。

晚秀啊!

林斐啊!

謝玉璋把臉埋在林斐肩頭,無聲地流淚,打濕了林斐的襖子。

她們兩個一直留在車上,直到宿營的帳篷都搭好了,林斐才給謝玉璋擦了擦臉,便是從下車到帳篷隻有幾步路的功夫,也給她係好鬥篷的帶子拉好風帽兜住頭臉才放她下車進帳篷。

侍女們已經支起小爐燒好了水,投好了熱手巾給謝玉璋淨麵。林斐給她輕輕塗上珍珠膏,唯恐她的皮膚在這麼冷的地方皴裂了。

謝玉璋像個不能自理的孩子一樣,任林斐為她做這些。

侍女們都眼中含淚地笑著。

從前朝霞宮裡,徐姑姑夾在淑妃和公主之間十分謹慎,不求有功,隻求無過。所以林斐入了朝霞宮,分了她的權,她其實樂得放手。她這態度影響了諸人,朝霞宮有什麼事,大家其實一直是以林斐為主心骨。

現在,林斐追來了,朝霞宮諸人……人齊了,心也齊了。

真好。

用了晚飯,又洗漱過。分彆三個月,林斐和謝玉璋這一晚自然是要抵足而眠,好好契闊。

“今天早上知道了昨晚的事,我和嬤嬤都極後怕。”林斐心有餘悸道,“誰想得到王石頭那樣無用,幸好,有李將軍在。”

她摟住謝玉璋問:“珠珠,她們告訴我,將軍逼著國師去逼著可汗發了誓,一定會遵守和大趙的協議,真的嗎?”

謝玉璋說:“真的。也沒有彆的辦法了。換作是我,也隻有這一個法子。”

林斐歎氣:“希望能管用。”

謝玉璋安慰她道:“他們信奉祖神,通常情況下,會遵守對祖神發的誓言。但李固也提醒我了,男人在這種事上常常靠不住。所以以後,可汗要是醉了或者什麼,我們一定要小心。”

兩個都是少女而已,謝玉璋才十四歲。從前她們冰清玉潔,勝過這塞外的白雪,何曾談論過什麼“男人”、什麼“這種事”。如今兩個人談起來,卻沒有一個人感到羞澀,兩個少女都神情凝重。

“不怕,珠珠。”林斐躺在謝玉璋身側,握住她的手,輕聲告訴她,“我們在一起,就不怕。”

謝玉璋和林斐握著彼此的手,都覺得心裡滿了,再沒有分開時的空洞洞。

帳子裡靜了許久,謝玉璋望著林斐起伏的身形輪廓,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翻了個身,摟住了林斐,咬著她的耳朵說:“阿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林斐微怔,隻聽謝玉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出了她的秘密:“我……知道未來。”

林斐愕然,側頭去看謝玉璋。謝玉璋枕在軟軟的枕上,鴉青秀發鋪開一片。她的眼睛在昏暗帳子裡幽幽地發著光。

“什麼?”林斐迷惑。

當林斐出現時,謝玉璋雖恨雖怒,內心深處卻有了一種真實地握住了什麼的感覺。那種孤身一人無可依靠的感覺,忽然便消失了。

謝玉璋終於明白,前世她們兩個在一起太久、太深,原來早已經視對方為自己的半身。

她將林斐留在雲京,便等同於將自己割去了一半。

太痛了。這種痛,一直壓在“這是為林斐好”的信念之下,她才能一直撐下去。

她幽幽地望著枕畔的林斐,眼淚滑落在枕間。

“我提前知道了漠北使團上京,我提前知道了他們要求一個真公主。”她輕聲道,“阿斐,你日夜都和我在一起,從前的我,是那種會想到在父皇身邊安插人手的人麼?”

當初林斐的確困惑過。但在謝玉璋將她誆騙至勳國公府強將她留在雲京之前,她從未想過謝玉璋會對她說謊。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林斐問,“什麼叫知道未來?那是什麼意思?”

謝玉璋擦擦眼淚,撐身坐了起來,林斐也坐了起來。兩個人擁著被子說話。

“我做了個夢,還記得我那次被魘著嗎?我做了一個得很可怕的夢,在夢裡,我過了一生。”

謝玉璋緩緩地,以“做夢”為說辭,和林斐分享她知道的那些事。

她給她講了和親之後遭遇的種種,阿史那大婚夜硬闖,夏爾丹強奪,烏維拋棄,大趙的覆滅,以及最後……她們是如何回到雲京。

林斐聽得駭然。

因為謝玉璋的目光是聚焦在空氣中的,她講述中途不曾磕絆過,那種感覺,與其說是講一個夢,更像是講自己的經曆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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