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璋淚眼婆娑。
所以前世,軟弱的她離不得夏嬤嬤,夏嬤嬤硬提著一口氣才多撐了一年嗎?
明明,該是一年後去才去世的。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夏嬤嬤忽地回光返照。
“珠珠,珠珠……到嬤嬤這裡來。”她喚道。謝玉璋原就守著她,聞聲忙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夏嬤嬤昏花的老眼變得明亮起來,看著她讚歎:“珠珠好聰明,珠珠行的……”
最後,她說:“我去告訴娘娘……”
說完,含笑閉上了眼,溘然長逝。
帳中驟然響起了悲慟的哭聲。
侍女們勸了又勸,都勸不住寶華公主謝玉璋,她哭得撕心裂肺,像失去了母親一般。
夏嬤嬤葬在了祖地。許多天,謝玉璋還心情鬱鬱。
阿史那為了哄她開心,送給她許多奴隸和牛馬。但美麗的趙公主總是不肯露出笑容。阿史那問她:“有什麼能讓你開心呢?”
謝玉璋說:“重要的人逝去,怎麼會開心。”
阿史那說:“靈魂回歸了長生天,是每個人的歸宿啊。”
謝玉璋說:“我才十五歲,不要和我說歸宿。”
阿史那說:“人都有回歸的一天,她比我的年紀還大,我都有去的一天,何況她。”
謝玉璋伏在他懷裡啜泣:“你死了我怎麼辦?肯定會有人欺負我。”
阿史那自然知道,謝玉璋這麼年輕美麗,等他死了自然會歸他的某個兒子所有。大概率是烏維那小子。
但阿史那很不願意去想身後的事。
他抱著謝玉璋沉默了許久,解下了腰間的金刀給她:“這是我用慣了的,大家都識得,誰敢欺負你,你砍了他。”
謝玉璋抱著金刀流淚:“那你也不許死,我還沒長大呢。”
美人帶淚,如梨花帶雨,叫人憐惜。
阿史那笑歎他的小妻子,淨說傻話。偏這些傻話,他愛聽。
謝玉璋拿了那柄金刀給林斐看。
“我又想殺人了。”她說。
林斐無奈,道:“沉住氣,彆衝動。他可不是馬建業,說殺就能殺。咱們得布置好了才行。何況你才得到可汗金刀,便殺他的兒子,旁人怎能不生疑?”
“那好,我不急。”謝玉璋說,“我才不急,我還有好多時間呢。”
但夏爾丹,必殺。
林斐根本不讚成這件事。
夏爾丹就算勢力不強,也是王子,是阿史那的親兒子。
今生謝玉璋對他早有防備,便是有朝一日阿史那身死,她也不會再落到夏爾丹手裡了。她實是不明白謝玉璋為什麼非要殺死夏爾丹。這是因為謝玉璋給她講述前世時,說到夏爾丹時並不肯細說,隻說“他對我很不好,常令我痛苦”,便一語帶過。
而這一年謝玉璋見過夏爾丹很多次,每次看到他她都會回想起他是怎麼對待林斐的。而那些苦,都是林斐替她承受的。謝玉璋殺夏爾丹的心,每多見他一次,便堅定一分。
自此,謝玉璋便日日將阿史那賜給她的金刀懸在腰間。她的腰帶裡,同時還彆著那柄烏黑的匕首。自到了草原,謝玉璋便沒在穿過從前在雲京穿的那些廣袖大襟的衣裳。她做了許多漠北樣式的衣裳,也將中原的衣裳改良,廣袖改箭袖,兩片改四片,既保持了獨立特行的美麗衣冠,又適應了漠北的生活,騎馬射箭都很方便。
謝玉璋嫁到漠北的第二個中原新年的時候,她的人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公主分了牛羊給他們,現在家家戶戶都像漠北人一樣養牛養羊。會種地的還可以種地,公主在山麓地帶圈了好大一塊地,遠離了牧區。她的兵原本就是屯田的府兵,本就會種田,農忙時便下地,不忙時便訓練。
回到祖地後種下的莊稼,收獲得很好。
許多胡人看他們收獲了那麼多糧食,都來向他們學習如何肥田、如何除草、滅蟲。
這一個年過得很便豐足。雖然從去年起,他們便要等著與汗國一起過三月的新年,可在中原的新年裡,他們還是割了肉、炸了麵食、汆了丸子,慶祝了一番。
他們還送了這些中原的吃食給那些相熟的胡人家庭,許多胡人家裡收到了這些禮物,十分高興,以奶酪、羊皮回贈。
雖不是汗國的新年,但趙人的情緒感染了胡人,竟也一片熱鬨景象。
阿史那看在眼裡,便是自己的王國昌盛的吉兆,十分高興。他當眾誇讚了寶華汗妃,稱讚她很會治理自己的子民。
寶華汗妃腰佩金刀,臉如芙蓉。
阿史那汗對她的寵愛,傳遍了草原。
中原的新年過完了,等到天氣轉暖的三月,便是汗國的新年了。這才是真正的熱鬨。
大小可汗們開始在阿史那氏祖地聚集,這一段時間各種宴席不斷,烤羊肉的香味饞得奴隸們直流口水。可他們放羊殺羊烤羊,一年到頭也吃不到一口肉。
夏爾丹在烏維的大帳裡參加宴席,他喝得多了,出來繞到帳子後麵拉開褲/襠撒尿。尿到一半,忽然聽到有女子的聲音驚道:“誰在那邊?”
夏爾丹還以為是哪個女奴,一轉頭,卻看到火光下謝玉璋滿麵嬌羞,以手遮麵,卻又從指縫裡偷看他。
夏爾丹一抖,便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