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璋為著張芬對林斐落井下石,曾抽過她一鞭子。那鞭子是照著肩膀去的,實際上也沒真抽到,不過是空抽嚇唬她而已。
但這個事發生在謝玉璋重生幾年前了。亦即是說,兩輩子都發生了,兩輩子她都跟張芬結了仇。
前輩子張芬尊貴已極,除了皇帝和李珍珍,沒人能給她氣受。如果不是情不得已,謝玉璋真的是不想見她。
但這輩子,事情反過來了――張芬十分地不願意見到謝玉璋。
無他,隻因謝玉璋現在依然是公主,身份比她高。
這個事,從謝玉璋還朝那日起,張芬便堵在心裡已經堵了一個半月了。
漠北歸附,前趙公主求歸,皇帝準了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張芬就開始到處說謝玉璋和林斐的壞話了。為這個還差點跟楊家的女郎們動起手來。
隻那時她想著謝玉璋便是回來了,便是有些許功勞,在草原上被胡人蹂/躪了八年,也該是夾著尾巴,低聲下氣地縮著做人才是。
謝玉璋進城那天,她特特在一家酒樓的好位置訂了包廂,邀請了數位貴婦一同來“欣賞”謝玉璋淒淒慘慘歸來的模樣。萬料不到,謝玉璋騎著高頭駿馬,英姿颯爽,睥睨了全場。
更料不到,還不到午飯時間,宮裡便已經傳出來謝玉璋被封為大穆公主的消息。
堵得張芬午飯都沒吃下去。
好在這陣子天氣還冷,新年也過去了,正是冶遊宴飲都低迷冷清的時候,張芬與謝玉璋倒也不必碰麵,大家王不見王,也安生。
隻料不到今日隨隨便便上個街,跟謝玉璋碰個正著。
一打照麵,張芬都愣了。
謝玉璋卻笑得親切甜美:“原來是邶榮侯夫人。”
張芬臉色難看:“怎地是你?”
謝玉璋道:“正是本宮呢。夫人也是昔日故人,邶榮侯與我也熟識,夫人不必拘禮,隨意便是。”
都是誥命,誰見著誰也不必跪。隻謝玉璋身份高些,張芬不主動見禮已經失了禮數。
自謝玉璋被封為公主後,張芬的母親就已經警告過張芬,不許再胡說八道了。張芬此時臉色發青,忍了又忍,到底還是飛快福了下身。隻速度太快,太過敷衍了。謝玉璋沒有還禮,坦然受了。
張芬忍氣譏諷道:“想不到在這裡遇到公主,公主真是好興致,是在為逍遙侯府的女眷采買嗎?”
謝玉璋“噫”了一聲,歎息,道:“邶榮侯夫人,雖則我知道張家四代世受謝家之恩,隻過去的都過去了,謝家現在也隻跟張家、邶榮侯府一樣都是大穆臣子了。李夫人不要再這樣對過去念念不忘了。夫人的心意,我心領了。”
張芬臉色鐵青:“誰念念不忘過去了?”
謝玉璋更驚訝:“四代沐恩,說忘就忘了嗎?恩與情,不當因世易而易,令祖父前趙為相,黃允恭時為相,如今大穆
亦為相,這般人傑,我不信聖人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怎麼說都會被繞進去,根子還是在於張拱其人四麵逢迎八方不倒,便說是三姓家奴,亦不為過。事實上,也不是沒有人這樣暗暗譏諷過的。
在這話題上根本討不到好去,張芬臉色鐵青,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來也如風,去也如風。
與謝玉璋記憶中一模一樣,從小就是這麼識時務的人。逢迎高位者毫無心理障礙,伸腳踩落難者也毫不猶豫。
謝玉璋笑歎,轉頭卻見嘉佑縮在她身後。她笑著牽住妹妹的手,道:“彆怕,你還記不記得她?她以前給姐姐做過伴讀呢。後來我把你林姐姐接回朝霞宮裡,她便卸任家去了。”
待上了車,她又道:“這雲京城裡,多的是人想看謝家女郎的熱鬨。你隻彆怕,萬事都有姐姐呢。”
這等女子間的小口舌,不傷筋不動骨,如今哪還能傷得到謝玉璋,隻全當娛樂。謝玉璋心情絲毫不受影響,帶著嘉佑一路逛去。買了首飾頭麵,又買各種吃食玩意。
看到嘉佑盯著那些小兒玩耍之物,謝玉璋故意問:“要不要給丫丫買些?”
嘉佑今日第二次開口:“要。”
謝玉璋笑起來,牽著妹妹的手,又做了一回金主豪客。
隻她在這裡與嘉佑逛得開心,卻不知對麵酒樓窗戶敞開,一群男子正遠遠望她。
有人讚道:“不是美在皮肉,這公主美在骨子裡有精氣神,鮮活。”
“思及她生平,嬌花遇驟雨,竟不肯凋去,力迎風雨而盛放,更是難得。”有人道,“此種品質,於女子中實在少見。”
“可不是。世間女子,不要說力抗風雨了,便隻是嫁了人鍋邊灶台生兒育女,便已經失了光彩,珍珠日漸化魚目了。”
有人喊:“快來看九郎的畫,作成啦!”
另一扇窗邊卻有一案,一個弱冠少年嘴裡橫咬著兩支筆,手中還握著一支,正一邊頻頻向街對麵望去,一邊揮毫潑墨地作畫。
一副美人圖便漸漸成型了。
眾人讚歎:“九郎這筆力益發精深,當世怕是隻有逍遙侯可勝一籌,假以時日,必成大家。”
有人道:“九郎,這幅畫給我吧,我出一百貫。”
九郎“噗”地把口中的筆吐到地上,嫌棄道:“你走遠點。”
眾人哄笑,捶那人:“談什麼錢,你這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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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中諸人都是鮮衣怒馬、自詡風流的青年郎君。眾人便一起賞這美人圖,有人歎道:“這般美人,陛下竟不收入後宮,也不知怎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