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醜女如蘭(1 / 2)

俗話說,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葛宇軒時年二十, 僥幸過了春闈又得遇明主,賜二甲進士及第授翰林院庶吉士。按他年紀出身, 若不行差就錯,日後定能平步青雲。

葛宇軒有此成績,張家眾人自是歡喜,可這歡喜的同時又生出幾分憂心來。不為旁的, 隻為張楚與他的婚事。

“六郎,按你這般說,你楚楚姐嫁給葛宇軒後,豈不得跟著上京生活?”宋氏急急問道。

“自是如此, 姐夫這庶吉士得留京學習三年,三年後有散館考試,成績優異者升為翰林院編修或檢討, 留館任職。其他則去六部任職,或者外派地方任官。夫子說了, 姐夫寒門子弟能入翰林,想來是得了上頭的青眼有意提拔。這三年內, 若是姐夫表現良好, 留館的可能性會很大。” 自從知曉葛宇軒中進士之後, 青山書院的夫子們就刻意為學子們講解了科考相關事宜,且著重介紹了翰林院相關職位。

非翰林不入內閣,非上所親信者不得入翰林。葛宇軒有此機遇,著實羨煞旁人。

“這,你姐夫這般厲害,若是欺負了你姐,那該如何是好啊?”宋氏揪心問道。成親之後,葛宇軒就得回京述職,楚楚自然得跟著他離鄉背井,你說說,到時候娘家離的遠遠的,閨女真受了委屈,他們當爹娘的就算生了對翅膀飛過去也來不及啊。

“娘,姐夫厲害的是學識,跟欺負姐姐有甚麼關係?你若實在擔心,就將家裡買的這幾戶奴才全給姐姐做陪嫁就是。到時候有苗嬸她們照顧姐姐,你也能放寬心。”張文嘴上這般勸說,心內卻打定主意好生學習,爭取早日下場科考,入京為姐姐撐腰。

“很是很是,你姐這嫁妝還得再添些,萬不能讓人小瞧了你姐。”說到嫁妝,宋氏連忙補充道。那些家具擺設,衣服布匹不便帶入京城,還是多配些銀兩防身的好。

張家這邊為女兒憂心,葛家那邊則歡歡喜喜的收拾新房,為葛宇軒成親做準備。前些日子葛宇軒衣錦還鄉,叩謝爺奶之後又連續七日參加各種宴會酒席,這些日子方才空閒下來。

葛宇軒一得閒,就跟跟爺奶一起布置喜房,恨不得凡事都能親力親為,不假他人之手。錢氏瞧了笑道,“你這孩子,真就這般歡喜?”

她這孫子,從小就不愛搭理人,就是中舉人那會兒麵上也無太多笑容,就跟那要修煉成仙的和尚似的,不喜不怒。這麼多年下來,也就碰到張家姑娘的時候,他這麵上才有幾分人氣,如今啊,不僅有了人氣,都快樂成劉家邊的二傻子了。

葛宇軒嗯了一聲,雖未用言語修飾心中所想,但觀其眉宇,一眼就能看出他心中喜意。錢氏笑了笑道,“你這孩子,話少成這樣,小心日後楚楚嫌棄你。”打趣完孫子之後,錢氏埋頭剪窗花喜字。

她啊,如今是不愁乖孫打光棍嘍。

好日子總是過的這般緩慢且讓人心急,葛宇軒都將屋子內外打掃三遍了,竟還沒到成親這天。

葛師傅見孫子這心急如焚的模樣,好笑道,“快彆轉圈了,你爺爺我啊,頭都要被你給轉暈嘍。”

自從做了張家包裝盒的生意之後,葛家的日子也漸漸富裕起來。當初的石頭屋子早被拆掉新蓋了磚瓦大房,良田亦買了一百畝全部記在葛宇軒名下,免了賦稅。此外,葛師傅又收了十個徒弟打發時間。這些徒弟不僅能跟在他身邊學習木匠手藝,還能做些包裝盒賺些養家糊口的錢。為此,這十個徒弟是一個賽一個的孝順聽話。

如今葛宇軒成親,葛師傅這十個徒弟真正是出了好大力氣,這采買漿洗的活計全讓徒弟們給包圓了。

“爺爺,待我成親之後,你與奶奶隨我一道入京生活可好?”葛宇軒搬了個矮墩坐在葛師傅身邊問道。

葛宇軒自小與爺奶相依為命,此次前去京城任職,自然要將兩位老人帶上。葛師傅也不放心孫兒獨自一人在外,隻是尋思良久後道,“你與楚楚先去京城任職,我與你奶奶將家中事務安排妥當後再去。”

此去京城,也不知何時才能歸來。家中田地生意,祖墳祖屋,人情關係,樣樣都得安排妥當才成。

“成,到時候爺奶可以跟著沈家商隊一道入京,沈家與漕幫關係好,有他們一路護送,孫兒也能放心。”這般安排,他也能與楚楚過幾日神仙日子。

在葛宇軒的殷殷期盼之中,總算到了大喜這日。

這一日,天不過剛蒙蒙亮,張家眾人早已起身,正有條不紊的忙活著。大房鄧氏管著廚房茶水糕點,二房婆媳幫著清點喜餅喜糖,三房劉氏則與何老太一塊兒管著奴才們備菜備酒,至於宋氏,此時正紅著眼眶一臉驕傲的看著女兒張楚。

她閨女少時受苦,再大些又被人謀害受儘流言蜚語,如今也算是苦儘甘來了。

“這人活著啊,終究是有苦有甜的。依娘看,楚楚已將這輩子苦楚全部受儘,從今往後定會甜蜜幸福安安穩穩。”宋氏輕柔緩慢的為女兒梳起過腰長發,心中雖有百般不舍,然更多的則是祝福。

張楚低垂著頭,心中亦是酸澀難耐,若不是強忍著不落下淚來,隻怕此時得哭花妹妹張豔精心為她化的妝麵。張豔化的妝,豔而不俗,媚而不妖,完美的體現出張楚的優點來,清澈的眼眸配著細彎的柳葉眉,平添幾分溫柔味。深粉色的胭脂暈染在腮處,又添幾分嬌羞之感。紅唇如那紅蓮般顏色由淺至深,靠近皓齒處那粉色如桃花瓣嬌嫩,觀之欲親。額間的蓮花紋花鈿與鬢角兩側的珊瑚色流蘇相呼應,一動一靜間皆明媚誘人。

“乖乖,天底下竟有這般美的新娘子,快快起身讓我開開眼。”張楚的兩個舅母連聲誇讚道。說完此話,兩人就跑到張楚身邊看個究竟,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眼,隻覺得大侄女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精美,無一處不嬌豔,她們三十幾年的人生當中,還真是頭次見這般富貴美麗的新娘子。瞧這頭上又是金又是銀,又是玉又是珍珠的,好懸沒閃壞她們的眼睛。

隻見張楚頭戴鏤空雕花金絲掛珍珠鳳冠,身著大紅色繡花喜服,胸帶照妖鏡,肩批織網流蘇霞帔,腰間係金絲繡祥雲束腰掛雙蓮並蒂香囊,腳穿紅緞繡花鞋。上下一身大紅色,喜氣洋洋,千嬌百媚。

張楚淺淺一笑,還未作聲就又引來呼聲連連。張豔上下打量姐姐幾眼,見她妝容無礙,兀的眼眶一紅,輕輕抱住張楚道,“姐姐,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縱然姐姐出嫁,咱們還是一輩子的姐妹,誰也替代不了。”張楚亦是紅著眼眶說道。

張豔等人雖舍不得張楚出嫁,可隨著鞭炮聲的傳來,房門外頭男方家的歡聲笑語隨夏季的熱風一道從門縫窗縫中鑽了進來。

葛宇軒有備而來,身後竟有十二位迎親之人,其中兩位還是青山書院的夫子。張文還未上場就有些敗下陣來,至於張安張全等已然成親的哥哥們,還未說上幾句整個身子竟被人抬到了一邊,頓時引得觀禮之人哈哈大笑。

“姐夫,要想娶姐姐,還得過我們這關。”張巧張弛手牽著手攔在房門前,抬著紅撲撲的臉蛋,大聲道。

眾人見是兩個孩子,且又是葛宇軒的親小舅子小姨子,就束手不管,準備看其笑話。葛宇軒躬身行禮道,“不知弟弟妹妹出何難題?”

張弛從兜裡拿出一個團子,“這是我親手做的團子,姐夫吃下就好。”這團子顏色類似於青草團子,隻是入口全是苦味。

葛宇軒三兩口吃下張弛的苦味團子,問道,“這下,我可以進門了麼?”這團子隻是苦苦嘴而已,於葛宇軒而言,當真不算難題。

“不成,不成,哥哥這關過了,還有我這關呢。家裡人都說我嘴巴巧,不如咱們來比比誇人如何?我們也不誇彆人,就誇誇我楚楚姐姐。”說完這話,張巧這孩子就劈裡啪啦說了起來,她那小嘴一張一合的,好詞好語不斷蹦了出來。

大夥兒還是頭次見這般攔門的,頓時笑的前俯後仰起來,就是宋氏這個當娘的也笑的花枝亂顫。

“百媚一笑驚人眼,年歲相伴結良緣。好景良辰醉花間,合美鴛鴦不羨仙。”葛宇軒到底不是垂髫小兒,哪好意思直白誇人,尋思片刻後他隻得婉轉表述出自己心中所想來。

張文聽此一愣,好一個百年好合,但願姐夫此心不變,與姐姐永結同心。

張巧懵懵的看了看張文,“哥哥,姐夫說的如何?”

張文捏了捏張巧的臉蛋,笑道,“姐夫說的很好。”

“姐夫,哥哥既然說你說的好,那你肯定說的很棒了。雖然我還小,可是我聽人說了,大丈夫說話跟釘子一樣,不能反悔。你日後若是待姐姐不好,我跟哥哥可不會饒了你。”張巧仰著紅潤白嫩的臉蛋氣勢洶洶的說道。這般小小的人兒學著大人的模樣行事說話,實在是可愛非常。

迎親之人原還覺得張家姑娘配不上葛宇軒,如今看來,這等和睦且有子孫緣的人家,與葛宇軒倒也般配。

到了吉時,新娘上了花轎,宋氏這個當娘的哭的不能自已,一遍又一遍的囑咐葛宇軒,莫要欺負了張楚,小夫妻兩人要和和美美過日子。按照習俗,起轎之時,宋氏這個當娘的得潑一盆水出去。這盆水,宋氏端了許久,卻是久久不舍得潑出去。

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門的水,她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縱然出了門,也是她的心肝肉,她哪裡舍得將她給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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