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三月,早晚的風雖還夾雜著些許涼意, 但正午的日光落在人身上, 又柔又暖,煞是舒服。此時, 張府園中的桃樹大多抽了花骨朵出來,粉嫩嫩的顏色, 清新淡雅的香味, 為府中增添了許多歡聲笑語。
“三姐姐, 你素來得母親器重, 不若你去求了母親,允我們去郊外的觀音寺給大姐姐祈福可好?“出言的是張老爺的四女兒張甜, 過了年才九歲,正是憨吃憨玩的年紀,此時春光好, 景色鮮, 她哪裡還肯悶在家中練字學畫, 這心思早隨著春風的到來, 跑到府外去了。
說來,自從去年夏天嫡姐張嫻成親之後, 府中小姐還真未踏出過府門一步。今日春光明媚,又逢授課先生家中有事, 她們遂相約一道來這花園喂喂魚, 賞賞花兒。隻是這花園景致雖美, 可看了這麼些年, 總歸有些無趣,哪敵的了郊外景致來的鮮活熱鬨。
張靜被張甜誇的喜笑顏開,可也沒飄飄然到失了理智。實在是嫡母此人太過精明,隻一眼就能看出旁人肚裡的彎彎道道來,她若真拿大姐姐為幌子央求她允了姐妹們一道去觀音山上香,隻怕會敗光自己這麼些年討巧賣乖得來的體麵。再者,她已到了適嫁之齡,如此緊要關頭,可不能有半點差錯。
最主要的是大姐夫妻不和,成親才半年就鬨了好些事情出來,這個時候,她哪敢跑去觸嫡母眉頭按照嫡母的性子,她若敢說為大姐祈福,她能將她關在屋內寫上幾十遍的佛經。
“母親最重規矩,沒得當妹妹的搶在姐姐前頭說話的道理。以前是大姐姐出麵,如今該輪到二姐姐才是。”張靜巧笑的看著一旁的張楚,三言兩語就將自己摘了個乾淨不說,還把話頭踢給了張楚。
張楚直愣愣道,“可是明日不是還有課麼?我這兒還有好些大字沒寫完呢。”
聽張楚這般說,張靜頓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姐姐倒是認真,隻是這般認真,也沒見你有任何長進。”五姐妹當中,二姐張楚生的最美,肌膚若雪,腮帶桃紅,一雙眼睛尤為動人,明正似琉璃萍,靈動如秋水橫波清。再細細一看,隻見她今日著了一身淺綠色繡柳葉紋對襟褥裙,腰係墨綠色繡蜻蜓展翅花樣寬邊錦帶,外罩粉色繡荷花花樣薄披風,普通常服竟也顯的纖腰不盈一握,身姿柔美似柳。
偏這樣的相貌,身段,竟配給這樣一個癡傻愚笨之人,真是可惜可歎。倘若她擁有二姐這樣的容貌,身段,隻怕爹爹早為她尋上一門好親事了,哪裡還用她在這兒想方設法的討好嫡母。
張楚仿佛沒聽懂張靜的話中之意,微微有些害羞道,“先生說了,功夫不負有心人,想來我這工夫還未到家吧。”
張靜嗤笑一聲,卻是懶的再搭理她。與這樣愚蠢之人說話,簡直是白費口舌。
先生都說了,二姐乃朽木。憑她再怎麼費儘力氣,仍是朽木不可雕。
張靜拉著張甜去拱橋對麵折柳吟詩,好好享受這半日的悠閒時光。至於張楚,她則坐在涼亭內,一臉認真的看著石桌上的棋盤,看了許久,卻是一子未走。
待日光遠去,涼風襲來之時,張楚仍是一副皺眉思索的模樣。張甜乖巧的與張靜道彆後,方才對著張楚抱怨道,“二姐,你把姨娘的臉都給丟儘了。”
張甜與張楚乃一母同胞的親姊妹,皆由羅姨娘所出。至於張靜,則由宋姨娘所出。此外還有個小五妹張茹,乃劉姨娘所出,因她前些日子犯了口舌之爭,被嫡母懲罰閉門思過,明日方能出來。
“妹妹,你這話好生奇怪,姨娘的臉長她自己臉上,除了她能丟,旁人可丟不了。”張楚好聲好氣的解釋道。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張甜頓時又氣了起來,冷哼一聲後,小跑著回到院裡,尋羅姨娘告狀去了。
張甜小跑在前,張楚則緩步在後,仿佛不曾察覺到張甜的不滿與怒氣。
“楚楚,你就不怕把小丫頭給氣死了?”嘯嘯在係統空間內打著滾兒道。
張楚笑笑,不在意道,“如此也好磨磨她這急脾氣,省的她日後吃虧。”
“那你就不怕羅姨娘尋你麻煩?”嘯嘯歪著腦袋,動了動左邊的耳朵問道。
“她若舍得罰我,倒也好了。”張楚心中一歎,卻是沒了說話的欲望。上輩子壽終正寢之後,她就又胎穿到這個世界來。這是一個太平的世界,她也算命好,成了江都縣大商人張灝的庶女,雖為庶女,但也算衣食無憂。隻可惜,有舍有得,她這輩子怕是沒什麼姐妹緣,父母緣了。
思忖間,張楚也踏入了屋內,此時,羅姨娘正一臉笑意的摟著張甜哄,這會兒她見張楚走了進來,頓時斂了臉上的笑意,蹙眉斥道,“又去哪裡貪玩了?竟是回來的比你妹妹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