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 正院
二更的棒子聲已經敲過, 正院的夫妻卻無半點睡意, 張灝鐵青著臉看向周氏, 再也憋悶不住,將白日裡受到的屈辱怨氣一股腦的發泄出來,絲毫不在意自己惡毒的言語是否會傷了周氏的心。
“今日, 老子的臉全讓你那廢物女兒給丟儘了。你說說她,嫁到葛家這般久了,還沒能將女婿的心給籠絡過去。不說葛府的小妾,就是外頭小婦養的女兒也比她強,真不知道你這麼些年都教了她什麼?“但凡大女兒成器些,他這個當爹的也不會這般沒臉。不過是求葛家幫點小忙, 竟被人指鼻子道臉的數落一通。
周氏早知張灝這人狼心狗肺,厚顏無恥,卻沒想到他嘴巴竟也這般毒,難不成嫻兒就不是他的女兒了?一個父親,用此等言語詆毀自己的親生女兒,他就不覺得羞愧麼?
周氏心中有氣, 言辭也不由尖銳起來,”我教女兒什麼?我教她禮義廉恥,自重自愛。我教她婦功婦德, 掌家中饋。我的女兒, 乃清白正經的千金小姐, 堂堂正正的嫡出夫人。是葛家三媒六聘, 八抬大轎抬回去的。你自己骨頭輕賤我不管, 可你彆看輕了我的嫻兒,若不然,就是拚了這條命,我也要撕爛你的嘴。“自從女兒嫁入葛家,這老東西就跟個哈巴狗似的粘了上去,今日求東,明日求西的,再好的親家也得處出火氣來。但凡他有一點當爹的樣子,葛家也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欺負她的嫻兒。
張灝被周氏這般直白的打臉,哪裡能忍,隻聽叮鈴桄榔一聲,他竟是把桌子給掀了,碎了一地的茶盞果碟。周氏抬眼一看,隻見張灝怒目圓瞪,青筋暴起,惡狠狠的模樣仿佛要將她給一口咬碎連肉帶骨渣的生吞了去。
“好好好,我算是尋到女兒女婿夫妻不和的根源了,竟是你帶壞了嫻兒。你好歹也是縣丞之女,理應學習《女戒》,熟背三從四德。可觀你言行舉止,哪有半點恭順之態?你以為女兒女婿為何夫妻不和?還不是因為嫻兒愚蠢,連個小妾都治服不了,讓個小妾把女婿給籠絡了過去。若你當初肯讓嫻兒學些取悅人的本事,哪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自從張嫻成親之後,周氏行事越發離譜乖張起來,哪裡還有半點當年的影子。
“好一個葛宇彬,竟敢乾起這寵妾滅妻的勾當來?明日我就回娘家找大哥大嫂做主,我就不信,這人當真無法無天,沒人能收拾的了。”事情扯到張嫻身上後,周氏也沒了再跟張灝置氣的心思。
她的傻女兒啊,都被人這般欺負了,怎麼也不尋她這個當娘的做主?至於張灝說的那些取閱人的本事,周氏是不齒的,好好的大家閨秀,作甚麼自甘下賤,學那些瘦馬作態。至於張灝如何糟踐他的幾個庶出女兒,她是懶的管,橫豎不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沒得管來管去管成仇,養出個白眼狼。
周氏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底線。張灝卻頗為不以為然,這世上,還是男人最懂男人,就他女婿那樣的多情糊塗蛋,光靠教訓可是治不好的。不過他也想看看自家大舅子會不會繼續幫他張家的忙,所以也就沒出言阻止周氏回娘家找人替大女兒撐腰。反倒淡淡道,“既如此,你明日就多備些禮物上門,沒得被人看成打秋風的窮親戚。”
張灝是個合格的商人,最是擅長鑽營取巧,溜須拍馬。他把家中女兒養的這般嬌貴,就是存了討好人的心思,準備賣女求榮。想到大女兒做的那些蠢事,張灝想了想道,“你去葛府的時候,莫忘把靜兒和楚楚帶著。她們二人年紀適當,也好陪嫻兒說說話,開解開解她的心思。”對張灝而言,女兒不分嫡庶,能給她帶來利益的,才是掌上明珠。眼看著大女兒即將成為一步廢棋,張灝少不得把底下兩個女兒拉來頂上。
“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兒還好好的,你就想讓那些賤丫頭取代了她不成?你自己不重規矩,不分貴賤,指望旁人也跟你一樣胡來瞎搞不成?你如何算計旁人我不管,可你要敢算計我的女兒女婿,我縱是豁出命來,也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周氏是真的後悔了,後悔當年識人不清,嫁給這樣一個畜生。
周氏的表情太過猙獰,仿佛他再敢多說一個字,她就會撲上來咬他脖頸似的。想到周氏的冥頑不靈,張灝也沒了耐心,一甩袖子,嘲諷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讓女婿回心轉意。難不成是一哭二鬨三上吊,亦或者是撒潑耍賴跪地求?”這些年來,周氏越發左性了,整日裡張口規矩,閉口禮儀的,她也不想想自己年輕的時候是怎麼嫁進張家來的?
張灝離了正院,直接就去了羅姨娘的院子。
張灝一走,周氏頓如卸力般癱軟在榻上,她強忍不住,拿著帕子嗚嗚哭了起來,她的奶媽媽田婆子瞧了,頓時心疼的勸慰道,“夫人,老爺這人顧財不顧名,您還看不出來麼?日後你且哄著他就是,何苦與他爭長論短。大姑爺年輕貪歡,喜歡個把鮮花野草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您啊,且勸大小姐放寬心,忍一忍,等她有了孩子,再慢慢收拾那些個賤人不遲。”
田婆子的話,周氏哪有不懂的,她隻是心有不甘,後悔懊惱罷了。若不是她年輕的時候被張灝一張破嘴給哄騙了,她堂堂縣丞千金,怎麼可能嫁到張家這樣的商戶家來。她以前隻以為張灝不過是能言善道罷了,可等她嫁進來才知道,他竟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當年她娘曾勸她莫要嫁入張家,說那商戶家不重規矩,烏煙瘴氣,偏她吃了豬油蒙了心,死活要嫁過來。如今倒好,她自己一輩子受苦不說,還連著女兒碰到這樣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