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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他沒有聽錯吧?她要給他梳頭?

賀文璋震驚不已,回過神後,就想要拒絕她。不合適。她是奶奶,又不是下人,怎麼能給他梳頭呢?況且,他們也不是那麼親密的夫妻。

然而拒絕的話湧在嗓子口,卻仿佛卡住了,怎麼也吐不出來。

昨天吃藥的時候,就因為他多說了一句話,而她沒有堅持,就……

眼瞼垂下,他捏著自己的手指,感覺到心跳得厲害。

這一刻,他沒有辦法再騙自己。心裡想的什麼,他清清楚楚地知道。

可是,可是不行。他之前發過誓,他不能唐突她,不能占她的便宜,一點點都不行,哪怕她自己根本不在意。

她以後還要嫁人的。即便她不在意,可他不能不為她著想。

“不……”終於,他艱難地擠出一個字,然而話剛出口,還沒來得及說完,驀地眼前晃過一道光影。

緊接著,一抹馨香來到了他的身後,坐下了。

於寒舟見他磨磨唧唧的,既不痛快拒絕,又不利索接受,就直接坐過來了。

她看他也不是很抗拒的樣子,那麼就是不好意思了?可是丫鬟給他梳頭,他也沒有不好意思,所以是兩人還不太熟?

她才嫁過來沒幾日,的確跟他不是太熟。但是,關係總是在互動中加深的,如果一直客客氣氣的,什麼時候才能熟稔自然起來啊?

這府裡又不能養小動物。他身體不好,怕被衝撞,小貓、小狗、小鳥什麼的都不能養。於寒舟想擼小動物,是不可能了。還能怎麼辦?

隻有他的頭發柔順黑亮,又能夠叫她擼一下,而不被人覺得奇怪了。

賀文璋自她坐到身後,整個人就僵硬了。待感覺到一縷頭發被捧起,更是一動也不敢動。

就聽到她清脆的聲音響起來:“閒著也沒事做。你放心,我會很小心,不會把你梳疼的。”

她離得他這麼近,還握著他的頭發。

意識到這些,讓賀文璋整個人都陷入了慌亂和無措中。緊緊攥著手心,不知所措。

他想要張口說話,可是舌尖仿佛也變成了石頭,令他吐不出一個字。

於寒舟坐在他身後,沒得到他的拒絕,就接過丫鬟手裡的梳子,開始梳起了手裡的長發。

順滑的觸感,一下子讓她找回了擼貓的感覺。

而梳子觸碰到頭皮的那一刻,賀文璋的感覺頓時變了。什麼慌亂,什麼拘謹,什麼無措,全都飛走了。他就像被人捧在手心裡,那人吹出一口氣,他立刻就輕飄飄地飛到了天上。

隨著她一下下的梳動,頭皮上仿佛爬過電流,麻酥酥的,一直從頭皮蔓延到整根脊柱,他整個人舒服得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就連僵硬的身體都不知不覺放鬆下來。

拒絕?他已經忘記了這回事。

他乖順地坐著不動了,在他身後的於寒舟笑著抿起了唇,更加溫柔地給他梳頭發。

這就對嘛,於寒舟心說,何必抗拒呢?被梳毛毛不舒服嗎?

她感覺到他的接受,沉溺,放鬆,很是自得。

她梳毛的手藝,可是經過了千錘百煉的。

曾經養的那隻三腳的小貓,性情特彆乖戾,她為了伺候它,下了苦功夫練習梳毛。賀文璋一瞬間臣服,太正常啦。

於寒舟沒有小貓可以擼,此刻便把賀文璋當小動物,梳著毛毛聊以作樂。

說起來,賀文璋的頭發真不錯,很難想象,一個身體病弱,風吹就倒的人,竟然養出了這樣一頭柔順黑亮的頭發。

她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暗搓搓摸他的頭發。柔軟順滑的觸感,讓她心中暗歎。

一個被梳得渾身麻酥酥的,一個玩得高高興興,兩人像是自成一個世界,下人們都識趣地避到一邊,不打擾兩位主子。

漸漸賀文璋的頭發乾了,於寒舟便接過翠珠遞來的發油,給賀文璋做保養。

毛毛是要仔細保養的,不然會乾枯分叉,摸起來手感不好。

賀文璋見她乾起下人的活沒完了,終於忍不住製止她:“讓下人來就好。”

“我都蘸手了。”於寒舟攤開手,給他看手上的發油。

現在洗掉的話,不夠麻煩的,還不如給他塗了。

賀文璋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擱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覺抓起了衣袍,閉上口,默默轉過頭去。

既然她都沾手了,那……那就這樣吧。

他感受著頭發被人輕輕觸碰,好像每一根頭發絲都是活的,一點點電流順著發絲往上攀爬,在發根處激起了輕輕的麻麻的酥癢。

他從沒有過這麼好的感受,渾身的病痛都不見了似的,呼吸不吃力了,四肢不虛弱了。

那些無時無刻不纏繞他的病弱在這一刻仿佛離他而去,隻給他留下一具徜徉在舒服中的軀殼。

而這都是她帶給他的。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她的手法獨特,還是因為對他這麼做的人是她。但他隨即想道,長青院裡的丫鬟做慣了伺候人的活,也沒有讓他有過這種感覺,於寒舟一定不會比她們更熟稔,所以,因為是她吧?

因為是她,所以他的感受這樣美妙?

賀文璋抿住了唇,心下十分懊惱,他發過誓不占她的便宜,可是現在,現在他在做什麼?

他真是卑鄙!

然而這樣自惱自厭的情緒,卻並沒有在心頭逗留。他的心此時如一麵光滑的鏡子,塵埃落下來,都沾不上去。

太舒服了,他整個人都飄飄欲仙。

她挨得這麼近,一點也不嫌棄地給他梳頭,給他塗發油,所以……她是真的不嫌棄他吧?

這個認知讓他分外雀躍,簡直想要跳起來,大聲歡呼。自她嫁進來後,這是他最快活的一刻。

而這一刻的寧靜和愉快,很快被打破。

“離我哥哥遠點!”一聲怒喝從院子門口傳來。

賀文璟大步匆匆而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被賀文璋斥了一頓,忍著滿腹委屈走了。可是回去後,他卻生不起氣來。在他心裡,大哥沒有錯,都是妖女蠱惑了他。

因此,下午他又過來了,想看看大哥好點了沒有。結果,一進院子,就看到了什麼?

難怪大哥護著她!這妖女如此放得下身段去討好人,大哥這樣的軟心腸,豈能抵擋得住?

他總算知道了大哥訓斥他的原因,怒氣衝衝地走進院子,就要將於寒舟從大哥身邊拉開。

但是看著滿院子的下人,到底顧忌體麵,隻冷冷盯著於寒舟:“識相一點,自己起來,彆逼我動手!”

“賀文璟!”美好的享受被打斷了,賀文璋不太高興,又聽弟弟這樣無禮,就忍無可忍,“你是瘋了嗎?”

他們好好的,弟弟這是在生氣什麼?

他能理解弟弟擔心他,可是於寒舟現在什麼也沒做,她甚至在做下人才會做的事,為他打理頭發,弟弟到底怎麼了?

他不禁想道,難道她嫁給自己後,弟弟才發現,原來他是喜歡她的?

他心中悚然一驚,板起臉道:“出去!”

從前他擔心妻子對弟弟癡心不滅,做出什麼有損體麵的事。結果現在,他不必擔心她了,倒是要擔心弟弟了!

“哥哥,她不安好心!”賀文璟苦口婆心地勸道,自從知道哥哥被蠱惑後,他就不委屈了,也不生氣了,諄諄勸導:“哥哥,她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你彆被她騙了,她是在麻痹你,她沒安好心!”

賀文璋氣得不行:“住口!”

她是什麼樣的人,他知道!

但是弟弟心裡想什麼,他自己真的明白嗎?賀文璋覺得,他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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