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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賀文璋扶著門框沒有動,於寒舟立刻問道:“怎麼,是不舒服了嗎?”

賀文璋的手指蜷了蜷,垂下眼睛,搖搖頭:“沒有。”

抿著唇,用力摒棄她對他帶來的那些影響,邁起腳步,慢吞吞地往屋裡去了。

不多會兒,外頭來了一個小丫鬟,是侯夫人院子裡的。跟翠珠說了幾句話,又把一個小匣子交給她。

翠珠便帶著匣子進屋來了,對於寒舟行了一禮,才道:“奶奶,這是二爺給您的賠禮。”

一邊說著,一邊把匣子交給於寒舟。

於寒舟好奇:“他真的給我賠禮啊?不知道母親怎麼勸的他?”以賀文璟的性子,侯夫人居然能勸動他,不得不說很是厲害。然而打開匣子一看,不禁一窒。

隻見匣子裡靜靜躺著一對金釵。這對金釵,於寒舟曾經見過的,就是她嫁進門來第二日,給公婆敬茶時,賀文璟對她不敬,侯夫人要扣他的媳婦本兒給她賠罪。

當時她沒收,侯夫人就扣下了,說是以後賀文璟再頂撞她,就拿這個給她賠罪。

”我不能收。“她立刻將匣子蓋上了,站起身,將匣子遞給翠珠:“還給二爺。”

如果是彆的,比如罰賀文璟拿銀子、田產這些給她賠罪,於寒舟就收了。可是媳婦本兒,這個叫人怎麼好意思收?

侯夫人也是奇女子,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懲罰自己的兒子。

翠珠接過來,卻沒有動,隻道:“這是夫人那裡送來的,奶奶還是收了吧,不然夫人以為奶奶沒有原諒二爺。”頓了頓,“二爺剛剛挨了打。”

“什麼?!”於寒舟驚訝道,眼睛都微微睜大了,賀文璟挨了打?!

侯夫人帶賀文璟走的時候,麵上還和和氣氣的,怎麼一扭頭就動起手了?她本來以為,訓斥一頓也就夠了。

想到什麼,她扭頭看向賀文璋,就見賀文璋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裡,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稀奇:“你早就知道了?”

“母親的規矩一向很嚴。”賀文璋看過來道,“文璟不敬你,就是不敬我,母親自然要責罰他。”

於寒舟:“……”

忽然心裡有點虛。

侯夫人這麼講規矩的話,那她以後睡懶覺的事……

“你不要怕。”賀文璋仿佛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伸出手來,輕輕扯了下她的袖子,“咱們院子裡不必很守規矩。”

頓了頓,補充道:“是我不必守。你,你也不必怕。”

說著,他的目光在翠珠和其他丫鬟的身上掃過。

丫鬟們紛紛垂下頭,當做沒聽見這句話。

於寒舟頓時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不管怎麼樣,他待她是真的很好了。

“我們去看看二弟吧?”於寒舟轉而說道,低了低頭,視線落在翠珠懷裡的匣子上,“這東西,得還給他才行。”

賀文璋聽她要去看弟弟,頓時抿起了唇。亂七八糟的念頭,一瞬間湧了上來。

他用力壓製住,然後看向翠珠:“二爺傷得重不重?”

翠珠便道:“侯爺回來了,是侯爺親自行的刑。”

那就是很重了。

“可能下床?”賀文璋又問道。

翠珠搖了搖頭,臉上帶了不忍:“二爺這會兒在屋裡趴著呢。”

聽到這裡,賀文璋站了起來,說道:“既然文璟傷得這麼重,我們去看看他吧。”

於寒舟自然要跟著去,還道:“翠珠,一起去吧。”

她要把金釵還給賀文璟。這是他娶妻用的,意義不同。

賀文璋卻道:“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這是你說過的話,我非常認同。文璟得罪了你,這是他的賠禮,況且母親也同意了的,你就收著罷。”

說什麼母親也同意了的,不就是侯夫人的意思嗎?

“收著!”見她沒有立刻應下,賀文璋才發現自己媳婦兒的臉皮有點薄,不禁微微笑起來,親自伸出手,將那匣子拿過來,轉遞給於寒舟的陪嫁丫鬟,“給你們奶奶收著。”

於寒舟見狀,也就不糾結了。總歸侯夫人和賀文璋都這麼說,那就收著吧。

兩人一齊往外走去。

因著賀文璋生著病,於是出門就坐了輪椅。從出門到進賀文璟的院子,一直是坐在輪椅上。

直到進了院子,來到門前,才站起來,往裡走去。

“大爺和大奶奶來了。”有下人進去通稟。

賀文璟被侯爺打了十鞭子,正在床上趴著。侯爺是武將,手勁兒不是蓋的,十鞭子下去,他後背上皮開肉綻。

他長這麼大,就沒有受過這麼重的責罰。又羞憤,又委屈,此刻趴在床上,咬牙忍著痛。

偏侯夫人說了,傷在背上,不影響走路,叫他明日接著去太學。賀文璟胸口憋悶,趴在床上,怎麼也吐不出那一口鬱氣。

偏在這時,聽到大哥和那個女人來了。

“你們來乾什麼?”他看也不看兩人,扭頭看著床裡,冷漠地道。

對大哥再尊敬,此刻也有了幾分怨氣。因為大哥告了狀,他才挨的鞭子!

“來看望你。”賀文璋說道,“知道錯了嗎?”

賀文璟見他一進門不先關心他,先問他知道錯了嗎,頓時氣得頭頂冒煙!

砰!他捶了下床。

什麼哥哥呀!跟一個女人睡了幾個晚上,就變得不認弟弟了?

“不知道。”他硬邦邦地道,麵朝著床裡,看也不看兩人。

他賭氣的樣子,落在賀文璋的眼裡,不禁歎了口氣。

“都退下。”他道。

待房裡的下人儘數退下,翠珠也在門口守著,賀文璋才低聲緩緩道:“我知道你委屈。可是文璟,這事是你不對在先。”

賀文璟心裡很不服氣,但是因為賀文璋的口吻緩下來了,沒有再訓斥他,倒像要跟他談話一般,就沒有再賭氣,扭過頭來看他:“我哪裡不對?”

他剛剛偏頭趴在床上,此刻朝向外麵的半張臉,壓得全是印子,好好兒的一張俊臉也不俊了。

他還朝於寒舟瞪去一眼。

但是因為他此刻狼狽地趴在床上,發冠不整,臉上還帶著印子,賀文璋也就沒忍心生他的氣。

搖了搖頭,他說道:“既然你不明白,我就跟你說一說。”

他拉著於寒舟在桌邊坐下,緩緩說了起來:“咱們三個的事,你知道,我知道,顏顏知道。”

聽他還記得那件事,賀文璟頓時哼了一聲。

“你對顏顏有誤解,我能理解。”賀文璋說道,“一開始,我對她也有誤解。但是她知道錯了,也後悔了,我們就應當給她一個機會。”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先生教過你的,是不是?現在她知道錯了,已經向我保證,不會再做糊塗事,我就會給她一個機會。”賀文璋繼續說道,“我希望你也是,在她沒有做出什麼之前,你不得再誤解她,甚至對她不恭敬。”

說到這裡,他的口吻沉了沉:“即便她做了什麼,你要做的,也隻是告訴我,由我來處置。記住了嗎?”

這算什麼?!賀文璟咬著牙,兩隻手握緊拳頭,青筋迸出,顯然在努力壓製怒氣。

“哥哥,她說了,你就信?”他壓製著怒氣說道。

哥哥已經被壞女人騙了,他就不能再跟他硬來,不然隻會將哥哥越推越遠,以後哥哥不聽他說話,才讓壞女人稱了心。

“不然呢?”賀文璋反問道,“既然你不信,那麼她要怎麼做,你才會信?”

於寒舟本來一直在低著頭,聽他們兄弟兩個說話。聽到這裡,不禁抬起頭來,有些意外地看著賀文璋。

這話,原是她剛穿過來時,他告誡她,她反問他的一句話。沒想到,今日被他拿來反問賀文璟。

心情有些奇妙,有一種他跟她站在一邊的感覺。

仔細想想,他似乎一直跟她站在一邊,從來沒有把她撇到一邊過。

賀文璋見她看過來,就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才看向弟弟說道:“她每日和我生活在一起,做了什麼,我看得到。我隻知道,到現在為止,她沒做過一件出格的事。”

“她嫁過來才幾天?”賀文璟不服氣地道,“哥哥,你現在就信她,太早了!”

賀文璋並不生氣,很是平靜地問他:“那你要怎樣,才肯信她?”說完,不等賀文璟回答,又說道:“我並不要求你也信任她。我隻要求你客觀公正一點,如果她沒做什麼,你不要激動,就像今日一樣。”

她跟他下棋,弟弟要罵她。

她為他梳頭,弟弟還要罵她。

如果這不是他弟弟,而是旁的什麼人,賀文璋跟他沒完!

他是個病秧子,所以都覺得他好欺負,是不是?欺負他的枕邊人,打量著他沒辦法是不是?

賀文璟聽著他的話,漸漸冷靜下來了。他知道哥哥為什麼生氣了。現在想想,他有點後悔,的確是他太衝動了,惹了哥哥不快。

哥哥其實跟母親最像的,最是講規矩的人。現在那女人什麼也沒做,他就指手劃腳,難免哥哥不快。

他原本緊張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還好,哥哥隻是守規矩,並不是被那個壞女人蠱惑。

“我錯了。”他痛快地道,然後看向於寒舟,目光仍舊不怎麼和善,“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不過,你也彆得意,你最好嫁進來沒有彆的心思,不然被我發現了,誰也保不了你!”

這就是在威脅她了。

於寒舟沒有再像從前一樣沉默,她直接站起來道:“管好你自己吧!我怎麼樣,有璋哥教導我。你算什麼?”

賀文璟一下子被氣得不行:“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我現在是你的嫂子,你應當尊敬我,而不是盯著我,挖空心思挑我的毛病。”於寒舟說道,“如果我有點什麼,璋哥自然會教導我,母親也會。隻有你,沒資格!”

她和賀文璋是夫妻,一張桌子上吃飯,一張床上睡覺,日夜相對,哪有不發生摩擦的時候?

一旦發生了點什麼,或者她口誤、手誤,做錯了事,難道就要被賀文璟打成惡意?又像今日一樣,對她暴喝,甚至是喊打喊殺?

一次兩次就算了。但是看賀文璟的樣子,似乎沒完了,這是於寒舟所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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