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群人往前行時,遠遠便看到了拜彆亭四周皇旗迎雪而立。
拜彆亭離京城十裡,所以又被人稱為十裡拜彆亭。
沈念驅馬前行,近衛隨侍左右,在能看到禁軍時他翻身下馬,他身後之人同樣如此。他們動作一致,除了衣袂翻飛的摩挲聲再無其他,從這細小之處可見沈奕治軍嚴明。
北境軍的旗幟是墨紅色,中間繡著國號齊,四周有黃色花紋。
靈柩停下,沈念率左右副手在禁衛核對驗證身份後前去見皇帝。
沈念一眼就看到了年輕的帝王,隻是風雪有些大,擋著了視線,看不清皇帝眉眼。
在場的文武百官都穿著官製冬服,頭戴管製棉帽,手裡拿著暖袋,在北風怒吼中被凍得滿臉通紅。皇帝端坐在拜彆亭中,身著素色衣衫,領口和袖口繡著金龍,手裡倒是沒有拿暖爐之類的東西。
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批了件白狐披風,在一群人中格外顯眼。
文武百官看到沈念心裡是高興的,他們站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這麼冷的天要不是皇帝在,他們才不願意受這份罪呢。
一路上沈念目不斜視,對那些若有若無的打量根本沒放在心中,在走到離拜彆亭很近時,他被皇帝的近衛攔住了,有人嗬斥他大膽。
沈念臉上閃過一絲茫然無辜,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裡一絲懊惱尷尬,他單膝跪地,背脊挺的筆直,雙眸垂地道:“臣沈念參見皇上。”
離齊君慕最近的林蕭忙躬身道:“皇上,沈小侯爺常年在邊境戍守,並非有意冒犯天子之威,還望皇上恕罪。”
齊君慕輕輕嗯了聲,上輩子他命林蕭率百官前來拜彆亭,自己是沒有出現的。
沈念第一次見他是在乾華殿,這人也是這麼做的。一個不懂禮數略帶幾分魯莽的掌兵者,總是能讓人卸下幾分心房的。
當時齊君慕說無礙,他可是要做明君的人,怎麼會因為臣子的一點失禮就惱羞成怒呢。
現在他不想做什麼明君了,還是輕飄飄的說了句無礙。又因為心中的打算,他還站起身走出拜彆亭親自把沈念給扶起來。
滿朝文武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變化,沈念也有些錯愕,不由的抬眼望向皇帝,入眼便是清俊至極眉目淡漠的容顏。
皇帝穿著素雅的厲害,不管是不是做戲,是給足了北境軍麵子。
沈奕身死封侯,沈念被封為侯府世子,這本是天恩,現在皇帝又對沈念這麼另眼相看,不知道是想暫時安撫北境軍以便日後把人架在火架子上烤,還是真的恩寵有加。
想想前麵那種可能性最大。
有那麼些情緒控製不佳的還忍不住看向身邊之人想尋求個答案。當然,能站在朝堂上,大部分人這點心性還是有的。
沈念心裡也是念頭飛轉,等他的心情勉強平靜下來,齊君慕的手收回時無意碰到了他的。
兩人都是微微一愣隨後便聽皇帝道:“沈世子的手涼的厲害,一路回京辛苦了。”
齊君慕的手也很冰涼,碰上的那瞬間沈念差點直接當眾把他的手甩開。
忍下渾身瞬間升起的雞皮疙瘩,沈念不動聲色的抱拳道:“多謝皇上關懷。”
齊君慕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仿佛自己剛才並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
而後拜彆亭處皇帝以酒代茶敬眾將士,言談之下表明了沈奕的功勞,褒獎了北境軍,又言明厚葬沈奕後,沈念可直接繼承侯爵之位。
眾人高呼萬歲,君臣一派和諧。
從拜彆亭離開時,禁軍開道,皇帝禦輦先行,百官依次而離開,沈念扶棺在最後。臨行前,皇帝把拜彆亭內石桌上的暖爐給了沈念,還囑咐他好生照看身體,等家世忙完再入朝拜見。
沈念身邊的副將文溪打馬上前低聲喊了聲少將軍,他們這些同沈念親厚之人是不大習慣稱呼沈念為小侯爺的。
沈念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他讓人收起暖爐,道:“先把父親葬了再說。”
皇帝今日這一手讓他成了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很多事都需要從長計較。再者,雖說人死如燈滅,可在沈念心中,天大的事都沒有沈奕的身後事重要。
禦輦之中皇帝神色冷淡,他身上蓋著暖毯,手裡握著小巧精致的暖爐,閉目休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禦輦停動,輦簾開,阮吉慶諂媚道:“皇上,已到京門。”
到了京門,文武百官也該分彆了,隻是這事還得需要皇帝開口。齊君慕語氣略帶幾分冷淡:“這天寒地凍的,讓他們都各回各家。”
阮吉慶忙應下,剛準備離開,齊君慕又道:“等下,讓瑾親王過來。”
阮吉慶等了一下,看齊君慕沒有彆的吩咐了,他便去後麵傳旨去了。
齊君灼騎馬很快就出現,齊君慕看他穿的有些單薄,臉色又紅的厲害,有心想讓他坐輦上,轉念想到他那古板的性子又作罷。
回到宮裡,齊君慕招呼齊君灼坐在榻上喝熱茶。他這榻前燒著銀炭,不多久人就暖和起來了。
皇帝望著眉眼嚴肅的齊君灼有些無奈道:“我讓你來宮裡喝茶,你這表情看著像是來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