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離開後,齊君慕坐在禦椅上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吉慶又悄聲走來,說是沈念前來求見。
齊君慕回過神,準備讓沈念進來時,阮吉慶趁機提醒道:“皇上,已經過了用膳的時刻,要不您先用點東西,再同沈大人商量國事。”
這個時辰已經比平日裡晚一刻鐘,隻是皇帝臉色不佳,沒人敢上前打擾提醒就是了。
阮吉慶也是趁著沈念前來,趕緊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人有些時候是很奇怪的,如果一直在認真想一件事,肚子就算是餓了也不會有感覺。
但經由人那麼一提醒,就覺得渾身餓的難受。
對太後,齊君慕還是有點想不通,但他並不感覺到傷心。他早已經過了讓母親心疼的年齡,現在他隻是一個皇帝,一個要不要情感都無所謂的皇帝。
所以回過神的他饑餓感更重。
於是齊君慕道:“讓沈念進來陪朕一起用膳。”
阮吉慶愣了下,他小聲道:“皇上,這不符合規矩吧。要不,讓沈大人稍等片刻?”
能陪皇上用膳的隻有皇後和妃子。
其中皇後能同桌,妃子也隻能站在一旁伺候著。當然,凡事得寵的例外。
臣子一般都有自己的席位,今日禦膳房也沒準備那麼多。
“不符規矩?”齊君慕念叨著這幾個字,他拿眼看向阮吉慶笑道:“人都說皇上金口玉言,朕說的話難道不就是規矩?”
看得出皇帝心情還不是很好,阮吉慶也不敢觸黴頭,他忙拍了下自己的嘴道:“皇上說的是,都是奴才嘴笨惹皇上生氣了。”
齊君慕懶得看他這諂媚的模樣,便道:“下去吧。”
阮吉慶顛顛兒的離開。
沈念沒想到自己能蹭一頓禦膳,他自然很樂意。
皇帝吃口東西很不容易,先要用銀針試毒,然後還有專門的試毒太監先品嘗,等過那麼一會兒試毒太監沒事,這菜皇帝才能用。
皇宮裡的禦膳味道自然是極好的,可惜的是等到了皇帝嘴裡差不多都是涼了。
相比較皇帝的講究,沈念就隨意多了。
他怕皇帝也給他來這麼一遭,在請安坐下時便事先聲明:“皇上,微臣吃什麼自己來,微臣不會客氣的。”
阮吉慶看他坐在皇帝旁邊不遠處時,臉色變了變,按照規矩,皇後都不能離皇帝這麼近的。
不過他看了看齊君慕平靜的神色,到底沒說什麼。
這臣子陪皇帝用膳,從來沒有陪到一個桌子上的,沈念是第一個。
不過皇帝心情不好,他們這些下人也不好說什麼,他們的日子也難過。
沈念也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吃的很不客氣。
喜歡的就多吃,不喜歡不吃。
他這吃相,齊君慕一開始是有點嫌棄的,後來不知怎麼的,看著這樣的沈念他竟然比平日裡多吃半碗飯多喝半碗湯。
等桌子上東西被禦膳房的內監收拾下去時,齊君慕看著一臉滿足的沈念突然來了句道:“今日朕同母後因為你起了些爭執。”
沈念吃的飽喝的足,正處在心神放鬆的時刻,陡然聽到這話,人和心都有些吃驚。
他看著皇帝不自在的舔了舔嘴忍不住道:“皇上,這話怎麼說?”
這話怎麼聽怎麼有歧義,就像是不知不覺中,他成了禍水,引得皇帝同太後爭吵不休。
想象這畫麵,沈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實在是有點嚇人。
齊君慕沒有想那麼多,他本來是不想讓沈念日後從彆的地方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的意思。
本來這話可以換個時間換個場景說,隻是剛才看沈念那滿足的模樣,他純粹就是看這人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不順眼,才冷不丁開口的。
現在看沈念一副受驚的表情,皇帝心情好了幾分,把太後的打算同沈念說了一遍。
他話說的坦然,絲毫沒有替太後隱瞞的意思。
沈念沒想到自己已經儘量遠離這些算計,結果這些是非還差點找上門。
對太後他無話可說,對皇帝的擋災行為,他需要感謝。
於是在齊君慕說完,沈念掀衣擺跪在地上鄭重道:“微臣多謝皇上。”
齊君慕搖頭道:“你先起來,這有什麼好謝的,你本就身在孝期,讓你入朝已是強你所難,若不能護你周全,那朕這個皇上豈不是當得太窩囊了些。”
“皇上護臣之心,微臣銘記在心。”沈念苦笑的站起身道:“若非皇上仗義出言,流言蜚語傳出,臣怕是要被泥潭拉進入,即便是能走出來,也要沾上兩腿泥。”
聽出沈念這話裡的意思,齊君慕道:“怎麼,聽你這話,就算沒有朕幫忙,你也能全然抽身?”
沈念道:“皇上說笑了,哪能全然抽身呢,事關公主清譽,臣能做的也隻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哦。”齊君慕來了興趣,他道:“那你說說看,準備怎麼個自損法?”
沈念沒想到皇帝會問這個,他看著皇帝有些無奈道:“皇上……”
齊君慕揚眉。
看皇帝這不聽到結果不罷休的模樣,沈念心一橫道:“微臣是這麼想的,大不了流言傳開時,微臣就跑到太後跟前當著眾人的麵請罪,說自己是個斷袖,這輩子都不會成親,沒想到會因為救人之事惹來這樣的流言蜚語。到時候……”
“到時候你這麼公然一開口,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鎮北侯是短袖身上,這可是大事件,公主的事大家也就不會放在心上了。”齊君慕悠悠接口道。
沈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就是這麼想的。
齊君慕則有些無語,他道:“朕覺得你這想法並不是一時衝動想出來的,你平日裡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沈念低眉笑了下,他道:“皇上,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微臣不想娶妻,原本是想著等父親孝期過後,拿來搪塞母親的。皇上既然問了,微臣便說了。方法有些粗糙但不害人,皇上心裡莫取笑就是。”
齊君慕啞然,他並不相信沈念真的是個斷袖。要是真的,他也不會坦然說出來。
上輩子沈念沒出孝期就離開了京城,也沒來得及傳出這些個風言風語。
沈念有這樣的想法,怕是不願意沈家插手他的親事之故。
不過他有點好奇,沈念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不娶妻,難不成要孤孤單單一輩子。
“皇上,這隻是一個借口,一個計策。”沈念有些無奈了:“也許,微臣很快能遇到相伴一生的人,到時再反口也不遲,哪裡就會孤單一輩子了。”
等沈念開口了,齊君慕才發現自己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難得有些尷尬,對著沈念含笑的眼睛硬著頭皮道:“朕也是關心沈卿,若有一日沈卿遇到喜歡之人不好開口,朕可以賜婚於你。”
“那微臣多謝皇上。”沈念沒想到還能得到皇帝一個這樣的承諾,他忙謝恩。
齊君慕嗯了聲,很自然的換了個話題:“關於去西境的人選,朕想了很久,你身邊有個叫程錦的,朕想讓他隨同前去。”
“程錦?”沈念訝然:“皇上怎麼會想到他?”
齊君慕心道,自然是能想到的,上輩子沈念離開京城,程錦便回北境了。
在北境還立下不少功勞,除了說話太過耿直也算是個有勇有謀的。
最關鍵的是,誰不知道程錦是沈念身邊的人,這派到西境才會有更多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