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慕臉上的假笑沈念在第一時間發現了, 在他心裡皇帝露出真正笑容時,眼角是彎下去的, 眉眼間也是笑意盈盈的。()
可現在皇帝這笑卻是皮笑肉不笑, 眼中神色冷漠的厲害。
沈念有種感覺,皇帝這笑不是對著他的, 而是對著離他很遠的溫耀和齊凡的。
沒有由來的, 沈念心裡認定事實就是這樣的。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浮起的疑惑, 齊凡是英王世子, 皇帝對他尋常些實屬正常, 可溫耀是國舅爺,據說因為皇後溫婉的關係, 皇帝甚是喜歡溫耀,他人還被皇帝親自教導過。
可現在皇帝對溫耀這般態度又是為何?又或者是他多想了。
皇帝喜歡皇後,自然會寵著她的家人。反過來說, 溫家強勢起來,又可護佑皇後在宮中不受委屈。
沈念心裡琢磨著, 皇帝這態度, 也許是對溫耀恨鐵不成鋼, 所以情緒上才有所表露。
畢竟,前朝和後宮向來都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母族強大,一個妃子犯了錯, 皇帝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哪怕心裡再怎麼不樂意, 也會暫時忍耐。
一個後宮妃子的母族弱小,妃子犯了錯,就會得到相應的懲罰。
曆朝曆代基本上都這樣,當然,景帝時期例外。
景帝是那種不管你母族強不強硬,後宮前朝我一人說的算,弄得我心情不好,他們都一個下場。
在看到皇帝和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沈念心裡各種想法來回飛轉,臉上卻是極為平靜,而且還能一心二用,給皇帝穩穩當當的請安,一點內心的波瀾都沒有讓人看到。
相比沈念心中的複雜,齊凡和溫耀倒是沒有想那麼多。
兩人給皇帝請安,又同時一臉悻悻的望了沈念一眼,眉眼間滿是不高興和忌憚。
沈念則是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仿佛把兩人給徹底忘了,又或者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從態度上來說是高傲到了極點。
齊凡和溫耀相互看一眼,隻覺得沈念眉目更加可憎。不過他們也不敢動,怕沈念再揍他們,心裡則在想,等哪天沈念失寵了,絕對要讓他跪下求他們一遭。
三人之間的刀光劍影皇帝看的清楚,沈念現在明顯是占據優勢的。這樣就好,不用他出麵把人給護著。
齊君慕坐在禦椅上看向沈念道:“你不是還病著嗎,怎麼不在家裡好好休息幾天,這麼著急入宮做什麼。”
“多謝皇上關心,微臣已經無礙了。”沈念一臉恭敬道。
他這模樣看得站在一旁的齊凡和溫耀瞬間牙疼,羨慕嫉妒的。昨天皇帝親自前去鎮北侯府的事,現在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也不知道沈念給皇帝灌了什麼**湯,連皇後的母族溫家都沒有這樣的榮耀。
想到這個,溫耀看著沈念的眼睛都紅了。
皇帝對此毫無覺察,他對著沈念玩笑道:“早知道這樣,朕早些日子去看你,你這病也就好的快一些,也不用受這份罪了。”
沈念忙道:“皇上日理萬機,微臣不過是普通發熱,不敢讓皇上掛念。”
“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怎能不掛念。”齊君慕輕飄飄的說道。
沈念站在那裡,臉上有些感動還有些無措。他心裡清楚的很,自己這場病其實就是心病,自打從北境回京,他遇到了很多事。
加上失去親人的痛苦,周圍人或多或少的打壓。他表麵輕鬆,精神卻是一直在高度緊張,四周都是壓力。
直到沈老夫人設計文氏露出馬腳,他經過沈老夫人和文氏間的隻言片語猜測出當年事情真相。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喘不過來氣。
如果不是皇帝對他沒有進行過打壓,他怕是連鬆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說起來也挺好笑的,皇帝明明是他最應該防備的人,結果卻成了他可以傾訴的對象。那天在朝堂之上發現皇帝對他的利用,在一時氣急之下挑明這些,沈念從宮中回家後,隻覺得滿心疲憊。
鎮北侯府是他的家,可當他站在侯府門前,他隻覺得陌生。
文氏、沈清,甚至包括沈老夫人在內,他都陌生極了。也許人疲倦不堪時就會想很多,心情是難言的悲傷。
他那時覺得自己有點可憐,偌大的京城親人不像是親人,家人除了算計再也沒有其他。
唯一會關心他的人也離開了人世,沈念其實無法想象每次沈奕麵對他時是什麼心情。是後悔還是傷心又或者根本不想承認他的存在?
沈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天地之間隻有他一個人,孤獨寂寥又無助。
那晚,他起熱。
這也好,當時他想,也不用去宮裡麵對皇帝,不用想那麼多事兒。等他的病徹底好了,再入宮麵見皇帝,情緒肯定會徹底調整好的。
結果,他沒有入宮,齊君慕卻去了鎮北侯府。
當時見到人時,沈念心情複雜的簡直難以用語言表達。皇帝也許是想用這種方式安定他的心,為兩人的爭執畫上一個圈。
也許是做給朝臣看的,後麵想要算計著什麼,更有可能是一時興起,就是想來看看他,並沒有其他意思。
但沈念領情了。
鎮北侯府是冰冷的,沈老夫人知道他病了,能做的也就是前去看看他,說上兩句讓他好好休息趕快好的話。
除此之外,祖孫之間無話可說。
可皇帝不同,這麼說也許冷酷了些,可皇帝在他心中的地位遠比沈家人重要。
那一刻,沈念心裡在想,不管了,就這樣吧。皇帝願意讓他成一把刀,那他就是一把刀,皇帝願意要他的項上人頭,他就給。
事後能得自由他離開,得不到自由死他也不怕。
就這麼守著大齊守著京城守著皇帝。
在當晚,沈念做了個夢,是個極好又極壞的夢。掙紮著從夢中醒來,他滿身是汗,身上的熱氣卻是徹底退了。
因心中掛念宮防之事,沈念今早起來收拾一番便入了宮。
沒想到在乾華殿門前遇到同樣等著見皇帝的齊凡和溫耀,看到兩人對他不屑又懼怕的模樣,沈念的心情突然好了那麼兩分。
齊凡和溫耀自然不願理會他,兩人抱團站在一起,離他遠遠的,目光看向他時,不經意間又帶著打量和嫉妒。
在皇帝沒有回來之前,沈念的心神都放在兩人身上了,他覺得看著兩人來回變換的表情,讓人心身都能得到一種絕對的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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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君慕同沈念君臣這般你來我往一番後,皇帝的視線終於放在了齊凡和溫耀身上。
皇帝臉上溫和之意消失,他微微擰著眉頭道:“你們兩個入宮有什麼事?”
這話一出,齊凡和溫耀都覺得有點委屈。
若是平常,兩人還不至於生出這樣的心思。隻是由於剛剛看到皇帝對待沈念的態度,溫和有禮不說,言語之間還頗為親近,這讓人心裡難免有種皇帝對他們也會如此的錯覺。
結果,想象總是和現實有絕大的差異,皇帝對他們不溫和也不親近,言辭中滿是嫌棄。
兩人好歹是皇親國戚,這心理上的落差實在是讓人難受的緊。
他們不敢埋怨皇帝,自然把這憋屈之情歸結在沈念身上。上次因為沈念,他們挨了打還被罰了禁閉,好不容易趁著皇帝心情好,放他們出來了,一遇到沈念就覺得更糟心。
齊君慕看著兩人的表情,眉頭擰的更緊了,他壓著聲音冷聲道:“朕問你們話呢,你們看沈念做什麼,難不成你們是入宮找他的?”
“誰找他。”溫耀嚷嚷道:“皇上,我們入宮是來見你的。”
齊凡跟著點頭表示同意。
沈念則有些無奈道:“皇上說笑了,世子同國舅爺因為那場誤會怕是根本不想見到微臣,哪會專門入宮找微臣呢。”
齊君慕難得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諷刺直言,心下隻覺得好笑。在溫耀開口之前,他又道:“齊凡、溫耀,你們要是沒什麼事就回去吧,朕和鎮北侯還有要事相商,沒時間陪你們發愣。”
齊凡和溫耀聽出皇帝語氣裡的不耐煩,兩人也不想著找沈念麻煩了。
以前溫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比較高,說話也沒什麼顧忌,還說過自己長大了要成為百官之首,輔佐皇帝的兒子等等傻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