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胭無辜地搖頭:“哥哥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
費朗扯起嘴角,露出雪白的牙,痞了吧唧地笑,他湊到倪胭耳邊,咬著牙說:“你等著!”
倪胭波光流轉地深望著他,輕輕哼了一聲,小聲說:“我一定等著哥哥。”
她眼中情愫流轉,費朗眸光微滯,重新站直身體,順手梳理了一下她腦後略亂的長發,聲音也軟下去:“頭發都不知道打理,和我一樣剃板寸算了。”
“原來哥哥弄這個發型是懶得打理呀。”
“分明是因為帥氣好麼?”
倪胭在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個創可貼直接貼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特認真地說:“這樣賊帥。”
“真的?”費朗停下來,把大理石牆麵當成鏡子照來照去。
倪胭笑著搖頭,腳步不停往餐廳走。猛地一抬頭,她看見鐘沐坐在餐廳裡吃早飯。
倪胭一驚,腳步不由停下來。
她迅速回憶了一遍剛剛和費朗的互動,慢慢舒出一口氣。她應該慶幸剛剛和費朗沒有擁抱、接吻這種根本無法解釋的舉動嗎?
費朗走過來,長臂一伸,把創可貼貼在了倪胭了腦門,說:“你自己留著耍帥吧。”
倪胭把創可貼撕下來,卻因為心虛,沒再說什麼。
“哥,你怎麼也這麼晚起來吃早飯啊。你可向來起得早。”
鐘沐淡淡笑著,說:“大概還沒適應時差。”
倪胭坦蕩地坐下來,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淡定地吃著早飯。
費朗和鐘沐一邊吃著早飯,一邊閒聊著,隻有倪胭是表麵淡定,心裡有點小糾結。大概是太心虛了,也不怎麼說話,自己安靜吃著東西。她剛吃完早飯,傭人告訴她費太太喊她過去一趟。
“沐哥,我去去就回。你可答應今天教我拉小提琴啦。”
“放心,我不騙小孩。”
“我又不是小孩,沐哥欺負人哈!”倪胭假裝生氣地瞪了鐘沐一眼,起身離開,站起來的時候,她的手似無意地劃過費朗的肩膀。
反正在一旁的傭人眼裡倪胭絕對隻是無意間碰到費朗的肩膀。但是費朗知道這臭丫頭就是不安分故意的。
費朗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鐘沐說:“三年沒回來,沒想到你和嫣然的關係已經處得這麼好了。比是兄妹時還親一些。”
“有嗎?”費朗笑。
鐘沐點頭,說:“我記得那時候你和她也就是見麵打個招呼的交情。甚至那幾年你脾氣太爛,有時候見麵連招呼都不打,完全把她當空氣。”
費朗想了一下,笑著說:“好像是這樣?嗬,那時候太貪玩,沒怎麼在意她,也根本不了解她。”
鐘沐看了費朗一眼,笑道:“現在了解了?”
費朗卻沉默下來,過了半天才說:“也未必吧。”
鐘沐目光低垂,望著麵前咖啡,猶豫了片刻,才說:“她畢竟不是你妹妹了。”
“啊?”費朗詫異地看向鐘沐。
鐘沐微笑著沉默。他和費朗的交情,有些事情彆人不能說,他卻不用顧忌。不過避嫌這種事的確太過私人,點到為止便足夠了。他知道費朗聽得懂。
費朗的確聽懂了。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
鐘沐回國才一天,自然不會知道前一陣子倪胭倒追費朗鬨的沸沸揚揚。而且鐘沐他也不喜歡上網瀏覽各種八卦消息。
“哥,其實……”費朗修長的手指轉動著麵前白色的咖啡杯,裡麵的咖啡微微晃動。他斟酌著語言,想著怎麼告訴鐘沐倪胭現在的確不是他妹妹,而是他的女人。
但是吧,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正八經跟彆人介紹“誰誰誰是我女朋友”、“我和誰誰誰在交往”……是這麼介紹的嗎?
又因為他和羅嫣然曾經的兄妹關係,他竟更是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倪胭踩著樓梯噠噠噠地下樓,站在樓梯一半的位置彎下腰來,喊:“沐哥,我去琴房等你!”
鐘沐點了下頭,眼中溫柔:“好。”
費朗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笑,說:“居然真學,要學學到底,彆讓沐哥白教你。”
·
費家的琴房很大,裡麵擺滿了各種樂器。
倪胭坐在鋼琴前,手指隨意點著黑白琴鍵。
鐘沐回頭看她,剛想告訴她那是費朗的鋼琴,費朗不喜歡彆人動他的東西,忽然想到人家是兄妹怎麼可能不知道。
“改主意想學鋼琴了?”鐘沐問。
倪胭把鋼琴蓋子合上,隨口說:“不是,隻是忽然想起曾教我彈鋼琴的人,不知道他死了以後入了輪回沒有。”
鐘沐略驚訝,問:“你哪個鋼琴老師去世了?”
倪胭沒心沒肺地說:“開玩笑的,我又不會彈鋼琴。”
她走到鐘沐麵前,拿起小提琴,回憶了一下彆人拿小提琴的姿勢,把琴放在肩上,比量著拉動琴弦,轉眸望向鐘沐,問:“這樣?”
鐘沐上前一步,將放在她肩上的小提琴稍微移動位置,說:“這裡。”
然後他退回兩步,靠坐在身後的桌麵上,拿起另外一把小提琴搭在肩上。他微微側臉望了一眼肩上的小提琴,眼中浮現彆樣的從容。他緩慢拉動琴弦,悠揚的曲子從琴弦流出,樂符跳躍,跳入人心。
鐘沐是一個骨子裡溫柔的人,而當他專注拉小提琴的時候,似乎他與琴合二為一了,那種骨子裡的溫柔以小提琴為介質,繾綣而溢,無邊無際。
倪胭放下手裡的小提琴,她坐下來,盤腿坐在地板上,仰著臉,目光沉沉地望著拉琴的鐘沐。她的眼睛一瞬也不曾移開,連眨眼都不舍得。
鐘沐合上眼,投入在音樂之中沉醉而忘我。
一首不短的曲子結束,鐘沐仍舊保持著拉琴的姿勢。情緒還沒有立刻從音樂裡退出來。
過了片刻,他微笑著睜開眼,驚訝地看見倪胭淚流滿麵。
“嫣然?”他急忙在倪胭麵前蹲下來,焦急問:“怎麼了?”
“我聽見你說的話了。”倪胭抿唇而笑,盈滿眼眶的淚珠恰時滾落下來,落在她腿彎中的小提琴上。
“什麼?我說什麼了?”
“千言萬語都在你的音樂裡。”倪胭慢慢握住鐘沐的手,“原來沐哥也會不舍,也會害怕和掙紮。還有奢求和希望。”
鐘沐臉上的表情僵住,驚訝地望進倪胭被眼淚打濕的眼。
四目相對許久,鐘沐先移開視線。他垂眼,看向倪胭搭在他手背上的手。
倪胭指尖顫了顫,匆匆忙忙把手收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語無倫次地說:“哎呀……真是的……看我……簡直哎呀。那個……沐哥你彆介意,我、我胡說八道的。”
她握著小提琴慌張地站了起來。
鐘沐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一個人麵具戴久了,偏偏在他毫無準備的時候,一個人站在他麵前告訴他看清了他麵具後的臉。他似乎應該不悅,可是看著倪胭傷心落淚的樣子,他竟奇怪得不覺得是被冒犯。
大概……因為她哭的太難過了吧。
他跟著起身,語氣柔和地說:“如果我的琴讓你難過,就不學了。”
頓了頓,再加一聲輕哄一樣的“不哭了”。
“學!我要學!”倪胭急忙用手背蹭去臉上的淚,綻出燦爛笑臉。
鐘沐輕笑了一聲,說:“沒擦乾淨。”
“哦……”倪胭望著他笑,胡亂擦著臉上的淚,偏偏她的手指總能完美地錯過眼角那一滴將落不落的淚珠。
鐘沐望著那滴淚珠沉吟了片刻,終於伸出手,微涼的指腹抹去那一抹濕潤。
倪胭忽然有些局促地向後退了一步,望著鐘沐的目光也有些躲閃。
鐘沐似也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可他來不及說什麼做什麼,立刻側過臉輕咳了幾聲,再向後退兩步,背對著倪胭咳嗽。
倪胭趕緊去一旁倒了杯水遞給他:“沐哥,給。”
鐘沐隻喝了一口就把水放下,不過氣息已經穩了下來。
兩人再對視,似乎都把剛剛的插曲忘記,不過到底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倪胭掌心裡鐘沐忽然閃爍一次的第二顆星證明了這一點。
“來吧,我教你。”鐘沐神態自若地走到一旁拿起另一把小提琴。
“保證好好學!”倪胭璀然笑著跟過去,認真聽他講解。
白石頭輕笑了一聲,聲音裡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你的演技越來越厲害了。”
倪胭在心裡回他:“我急,很急。我得在費朗炸了之前把鐘沐的前麵幾顆基礎星迅速刷出來。”
白石頭:“嗯……所以你決定兩邊瞞著騙星圖?”
倪胭沉默了片刻,認真說:“白石頭,我覺得我早晚會遭報應。”
“怕了?”
“怕?我是嫌麻煩而已。”倪胭臉上的表情古怪。
“來,重新試試。”鐘沐說著將小提琴遞給倪胭。
倪胭不再理白石頭,接過小提琴,按照鐘沐教她的方法拉動琴弦。她側轉過身望著大鏡子裡的自己,輕輕蹙眉,一邊拉一邊問:“我怎麼覺得動作一點都不好看?根本沒有你握琴時優雅動人。”
鐘沐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鏡子。
小提琴搭在她的肩上,紅色的小提琴和她白如玉的天鵝頸形成強烈的視覺對比,越發襯托得她肌白如雪。她微微側身,腰背挺直,臉上的表情驕驕傲傲的,棕色長卷發垂落下來,又為她添了一絲柔美,美得像一幅畫。
“沐哥?”倪胭從鏡子裡對他微笑著。
鐘沐回過神來,走到倪胭身後,糾正她手部的細微錯誤。
“原來是這樣呀。”倪胭開心地轉過頭,柔軟的唇瓣擦過鐘沐微涼的臉頰。
倪胭手中的琴聲破了調,四目相對,兩個人同時僵住。
“嫣然?”費朗推開虛掩的門。
倪胭慌忙轉過頭。
鐘沐故意將門虛掩著,為了避嫌。
但是,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