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在攝政王府乾著急。
“王爺怎還不回來?”
距離王爺一副不知要去斬殺誰人的架勢,持刀衝出王府,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眼下已是亥時。
府內真正關心趙允承的老人,具都擔心得很。
若是王爺去斬殺彆人也還罷了,高遠隻怕王爺想不開,傷及自己。
當年,高遠還是個內侍小黃門的時候,便跟著趙允承了,對於那些陳年往事,他是知曉的。
王爺有多麼自厭自虐,亦是知曉。
到先帝跟前自刎、整治外祖李家、娶小李氏之女,一樁樁一件件,依高遠所見,這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措,王爺究竟圖什麼呢?
難道就不能對自個好一些嗎?
非要弄到自己孑然一身,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高遠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如今太皇太後還活著,王爺尚還有人惦記,若是他日太皇太後也仙逝了,王爺身邊,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高遠在府裡神傷操心。
並不知他惦記的王爺,其實跟前有美酒佳肴,犯了厭食症,也不像往日那樣無人敢勸他多吃兩口。
郎君嘴唇微微乾裂,任誰都看得出來,應該是長時間沒有進食飲水所導致,這樣可不成。
秦嫀握住他擱了筷子的手,在指間摩挲數下:“不合胃口嗎?”
趙允承因被秦嫀當成白衣的事實,掃興得不輕,因此抽了抽將手抽回來,眼露三分陰鬱道:“的確沒甚胃口,我……”
就在他想提出告辭的時候,小娘子的纖纖素手,執起一雙銀箸,夾著挑了魚刺的魚肉,送到他的唇邊,打斷了他將要說的話:“曆來都是夫君照顧我,我其實甚是惶恐,這次便換我來服侍夫君罷?”
趙允承眉毛微微一挑,心下計較,聽她所言,曆來都是白衣服侍於她?
卻沒料想,那白衣還是個這樣癡心的癡情種子。
“也罷。”趙允承回神,那要告辭的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這樣喂來喂去,成何體統。
盯了那魚肉許久,又看了眼殷勤的小娘子,攝政王心中天人交戰,但最終還是啟唇,將魚肉納入嘴裡。
肉質鮮嫩,還能入口。
秦嫀見他不拒絕,便又挑了些其他菜肴,一一送來。
投喂了片刻後,秦嫀放下銀箸,此舉引得趙允承眯眼,他心道,本王還沒吃飽,你便膽敢怠慢?
後來,看見秦嫀端起一碗羹湯,趙允承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對方。
“夫君,嘗嘗這江南一鍋鮮,咱們的廚子新學的,你若是喜歡,我便喚他常做。”秦嫀笑道,自己試了下溫度,這才小心送到郎君嘴邊。
趙允承掃了她一眼,不曾說什麼,不過卻是接受了她的殷勤。
到最後,秦嫀不聲不響,給向來不愛進食的攝政王喂下去不少。
看著有些菜肴都清盤了,秦嫀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唇。
她吩咐丫鬟,端來一盆清水。
這清水上還散著一些菊花,被熱水一泡,滿屋子都是怡人的香氣。
秦嫀絞了帕子,想遞給趙允承,不過動作頓了頓,她轉念一想,便自己抖開帕子,親自為對方擦拭唇角。
“……”趙允承何曾被這般親近地伺候過,他心中自是思緒萬千,一時在想秦嫀動作這般熟練,是不是經常這樣伺候白衣?
一時又在想,這人是真心喜歡白衣嗎?還是貪圖彆的什麼利益?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秦嫀拉起他的手,在燭火下垂著卷翹雙睫,安靜又溫柔地為他擦拭雙手。
對於趙允承的雙手,秦嫀素來十分欣賞,因為生得十分修長好看,天工巧奪。
擦拭好之後,秦嫀習慣性地低頭,吻了一下自家夫君的兩隻手背,就像以往一樣。
攝政王身子一僵,隨後慢慢睜大眼,萬分不敢置信地盯著女郎的雲鬢,她……她竟然……
這般地不要臉。
因為太過受驚,趙允承手上的青筋都繃了繃,一下子握得秦嫀的手有些緊。
“怎麼了?”對方抬起一雙關心的明眸詢問。
趙允承回過神來,匆匆把力氣卸掉:“無事。”
“嗯。”秦嫀笑了笑,順道放開他雙手,樣子看起來很恬靜。
秦嫀側頭,先是望了望外麵的天,才轉過來對他說道:“夫君,要不要去外麵納涼,順便散步消食?”
女郎說這話時,柔荑又重新回到郎君手上。
趙允承本對散步本沒什麼興趣,這不是他這種七尺男兒該做的事情,不過小娘子目光殷切,為顧全大局,他不得已輕輕頷首。
二人移步到後院小花園中,走了一圈,期間秦嫀一直挽著趙允承的胳膊,兩個人挨得不留餘地。
“……”趙允承簡直想問問此人,既是納涼,又為何貼得這樣緊?
走了小兩刻鐘,秦嫀提議回去就寢。
聽聞就寢二字,趙允承的身子又繃了繃,抿唇心想,那白衣落得身體虧空的境地,你功勞不小。
回到臥房之後,秦嫀讓趙允承先去休息,而她身為女郎,晚上睡前,還有一個保養皮膚的習慣。
用於敷臉的珍品丫鬟已準備好了,秦嫀做這些的時候,自然不會當著趙允承的麵,她都是去另一個小房間進行。
趙允承看著女郎離去的背影,眉頭皺了皺,這是去做什麼?
丟下他一個人在此處,她怎敢?
不過此女不知曉他的身份,言語間從不帶敬畏,趙允承思索片刻,也就不再計較。
他瞥了眼那張雕花大床,已辨認出來,是宮裡的樣式。
走過去坐下,思考了半盞茶,然那女郎依舊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