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9092 字 3個月前

老卒好奇怪的看著他:“對,陳校尉就在這裡。”

說完他轉身走開,就留下這絡腮胡愁眉苦臉的看著草垛,好半天他才語氣顫抖著問:“請問……陳校尉可在,可在,可在?帳中?”

這位話音剛落,便從草垛裡鑽出五六個腦袋,看到這位絡腮胡,便有個腦袋笑嘻嘻的問:“在,在呢!”

他說完,就一腳把一個人踢了出來。

陳大勝跌落在地,慢悠悠的從地上爬起,還伸出手撓撓腦袋,看看這位軍士,有些困惑的問:“那邊的?”

這軍士麵目抽搐,好半天才找到魂兒般的說:“陳校尉好,小的是常伯爺麾下親軍,今日陪我家伯爺一起來拜祭譚二將軍的。”

這個跟自己有什麼關係,陳大勝依舊納悶的看著這軍士。

這軍士看陳大勝不吭氣,便趕忙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陳大勝道:“前些日子,我家小將軍去看貴,貴府老太太,也是巧了,貴府老太太給陳校尉剛娶了個媳婦兒……”

這軍士還沒說完,那草垛轟然倒塌,馬二姑他們紛紛爬起,一起竄到這軍士麵前七嘴八舌的問:“你說啥?你說啥?我大哥有媳婦了?啥樣的?哪兒的?眼睛大不大,後丘圓不圓?能生兒子不?”

胡有貴扭過臉對陳大勝說:“大哥,你有了兒子,叫羊蛋好不好?那樣我就又是爹了!”

好巧不巧的,這軍士跟著常連芳見過七茜兒,也知道一些事,他便站在哪兒簡單的說了一次。

大概的意思,就是家裡老太太給他孫子娶了媳婦兒了,是個知書達理的賢婦,老太太也不知道陳大勝在哪兒,趕巧常連芳又去了傷病營,這新媳婦兒便托小將軍給陳大勝帶個信。

這軍士遞過信,陳大勝便一臉慌張的伸出手,又縮回手,在很臟的布甲上使勁蹭了幾下,接過信後他抖出信紙,又不好意思的對這軍士說:“兄弟,勞煩!我不識字。”

這軍士聞言就笑:“知道,您家夫人也是這麼說。”

他說完將手指放在陳大勝打開的信紙上點著說:“夫人說,她叫霍七茜,您看這裡,這是霍,是夫人的姓氏,她是燕京本地人,家裡是讀書人家,這是七,就是數字的七,這是茜,一種紅色的茜草。”

陳大勝眼睛慢慢溢滿了笑意,紅色的草啊,紅的啊……他眼前出現了巨大的山坡,跟老家的山坡一樣山坡,那坡上便生滿了紅色的草。

這軍士又指著陳大勝的名字道:“這裡,這是大人的名字,陳,大,勝!大人的名字很好聽,吉利的很。”

自己的名字是這樣寫麼?陳大勝一次便記住了。

那軍士笑著對陳大勝說:“您家婦人還說,知道您不識字,便就寫個名字,好教您知道,陳大勝有媳婦了,她的名字叫霍七茜,以後旁人問起,您也好答。

今日原本我家少將軍也想來見校尉,可出來的時候皇爺卻點了他伴駕,如今他正在前麵忙,也不得過來,讓小的跟校尉說,家中一切都好,新婦賢淑,把老太太也照顧的很好,讓您隻管看好自己,以後若有糧食餉銀,便彆讓陳四叔帶回去了,反正帶回去,阿奶也用不到……”

這軍士說完,就笑著看前麵已經笑傻了的陳校尉。

陳大勝看他不說話了,便急切的問:“沒有了?”

沒了啊?

這軍士搖搖頭,看陳大勝垮了臉,便不忍的添了一句:“小的見過尊夫人,是個仁義孝順,極利落的小娘子,還有……恩,您家夫人家底挺厚,最近還發了一注財,養個老太太是沒問題的……”

那軍士說完離開,就留下傻乎乎的陳大勝,呆呆的站在原地立的跟杆子一樣,他臉上的笑容都是凝滯的。

他不說話,也不動,就捧著字,一直看,一直看,心裡一直一直默念著兩個名字,甚至他腦袋裡還出現了一個穿著紅衣服,看不清樣子的女子,她對自己不斷的說:“陳大勝有媳婦了,她的名字叫霍七茜。”

這頁紙滾燙滾燙的燎燒著陳大勝的心,一直燒到這馬場又來了一個人。

烏秀穿著一身嶄新錚亮的血色皮甲,身後還背著長刀,他得意洋洋的來到陳大勝近前,大家同為校尉,他卻不下馬,並且直呼其名道:“陳大勝!”

陳大勝趕忙把家書鄭重入懷,這才抬頭道:“烏校尉。”

烏秀看看他寒酸邋遢樣子便不屑的輕哼,哼完從懷裡取出一封,朱漆軍印封口的信丟了下去。

陳大勝接過信看了一眼道:“可是帥帳軍令?”

烏秀揚揚下巴:“正是。”

陳大勝心裡猛的一揪,卻不帶出來的問:“我不識字。”

烏秀看不起的瞥了他一眼道:“大將軍知道,這不派我來了,讓你這兩天收拾一下,後日率你部軍士跟著糧隊,去往金州左梁關找當地守備譚英報到,他自會安排你的去處……”

說到這裡,烏秀附身看看這幾個倒黴鬼,再也憋不住,他就狂笑起來:“哈哈哈哈……那麼就此告彆,祝願陳校尉前程無限,後日我就不送了,告辭!哈哈哈哈哈……”

他揚起馬鞭,一路飛灰的去了。

不讓自己解甲歸田了?不讓自己回家了?

陳大勝滿腦袋都是這兩句話。

金州他去過,距燕京六千裡……

有人在陳大勝的耳邊嘮叨:“這混蛋,大哥才有媳婦兒,這人還沒有見到呢……”

遠處忽傳來一聲長嘯。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那是將士集結的嘶吼。

陳大勝往遠處看了看,又從懷裡取出家書撫摸了一會,最後他到底撕開信封,抖出那張軍令,不認字,也就是掃一眼,可是掃來掃去,他沒看到陳大勝三個字。

一刹,就像屁股地下有一把尖刀冒出,陳大勝蹦了起來,他舉著那封軍令前後左右看了一遍,把所有的字都悉數數了一次,這裡沒有陳,沒有大,也沒有勝……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一把從腰間拽下半個羊皮褡褳,倒著一抖,便掉出兩個羊皮包。

打開其中一包,卻是陳大勝自升為校尉,帥帳給他發的每一封軍令。

那是厚厚的,足有上百份的軍令。

“擺開!擺開!”

陳大勝對他的兄弟們吩咐。

崔二典以為大哥瘋了,就喃喃的說:“大哥,你沒事吧,彆怕,今晚,不然今晚咱逃吧!”

陳大勝對他一聲怒吼:“打開!讓你們把這些軍令打開!!!”

就這樣,馬場的邊緣,崔二典他們一張張鋪開那些軍令,又用石頭壓好……

陳大勝就趴在地上,拿著他妻給他寫的家書,在那些軍令上找陳大勝三個字。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一封軍令上有陳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