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5283 字 3個月前

柳經曆一頓嘮叨,可陳大勝卻對他說:“你也說了,這是吼,它隻犼咱皇爺……”

陳大勝語氣停頓,忽就站了起來。

柳經曆嚇一跳,也站了起來,跟著陳大勝一直跑到城牆那邊,又順著宮牆跑了好一段路,陳大勝才摘下麵具,臉上漲紅的對柳經曆說:“多謝柳兄,我知道怎麼做了。”

說完他就沿著附近的牆台階一路小跑下去了。

管四兒他們站起來想跟,陳大勝卻背對的一揮手,這幾個立刻又蹲下了。

大哥不讓跟著呢。

柳經曆被晾在原地,好半天才磨磨唧唧的走到管四兒身邊,也蹲下用肩膀碰碰他問:“我說四兒,你家刀頭兒知道啥了?”

管四兒眨巴下眼睛理所當然的回答:“我大哥那麼聰明,我這麼傻!我怎麼會知道!”

“你就不會想想?你腦袋是用來乾啥的?”

“吃飯的!”

“……”

陳大勝臉上帶著麵具,在外宮暢通無阻,他腰下掛著親衛經曆牌子,這一路凡舉見到他的親衛,俱都遠遠的躬身施禮。

他跟著柳經曆走過幾次,便學著他的樣子,也不看,更不必回禮,就是走到偏殿內門口,要把腰刀,背上的長刀隨手交了,讓人按照規矩上下一頓摸,這才放行。

被人摸一下,是昨天的新規矩,昨夜,宮內好像又有人進來了。

“失禮,經曆大人請進。”

內門侍衛客客氣氣的讓進。

陳大勝便又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偏殿,這雖有重重侍衛站著,卻依舊沒人攔著他。

如此,他便走到偏殿門口,對守門的太監說:“勞煩你,我要見皇爺。”

小太監對他笑笑,悄悄的就進了偏殿。

偏殿今日依舊是忙的,那裡麵的人說的話,陳大勝大多不明白,就老實的站著。

身邊有小太監遞來茶杯,陳大勝便接過喝了幾口,道了謝,又把杯子還人家,人家讓他坐,他也不坐,就站著想事情。

從前小的時候,他聽娘的話,後來長大了,爹讓他乾啥就乾啥,到了後來全村逃難,就全村聽老族長的話,老族長也不識字,就指揮著大家亂跑,死了不少人,卻也不敢埋怨,因為大家都沒主意。

一個個好像沒人指點著,腦袋裡就不會思考一般的四處漂泊,總要跟著一個人走,前麵沒人就不會走了。

就是站在岔路口,條條道路貫通著,他們這樣的人也不敢邁步,生怕走錯了。

若是旁人指揮指點著,那就是錯了,心裡也舒服。

就不明白,從前為啥會這樣想呢?

在軍營聽頭兒的話,聽譚二的話,聽刀頭大哥們的話,直到有一日他成了刀頭,他便慌了,想著,從此要我拿主意了麼?

什麼是主意啊?

一直到有一天羊蛋沒了,他忽就懂了,自己再不想法子,就再也不用想了,人就要稀裡糊塗的交代了,就像他的族人,阿爺,阿父……羊蛋。

陳大勝人生第一次靠著自己的腦子,指揮雙手,揮刀砍了譚二的腦袋。

這幾天,他也是逼著自己去想辦法,想主意,人總要靠著自己的。

如此,他就安安靜靜一個人想了兩天。

幾位大臣一臉愁苦的抱著折子從內殿出來。

今兒不錯,皇爺沒有飛折子出來。

這幾位看到陳大勝,當下就被嚇一跳,有一位甚至嘩啦啦掉了一地的折子。

陳大勝自然不會彎腰幫著這位撿,現在,甭管他腦袋上頂著幾根房梁,胸口飛的什麼鳥獸,媳婦兒說了,就聽皇爺一人的話,他是皇爺的人。

他站的筆直,臉上的麵具威懾又迫人,放出的氣勢著實壓迫的很。

也不知道這幾位文臣怎麼想的,就出來看了他一眼,嚇一跳,便瞬間躲開,也不看他,就瞄瞧彆處,默默等待那位倒黴蛋。

倒黴的這位也是慘,被罵了小半天,同僚被拖出去打板子再也沒回來,出門又被凶獸嚇一跳。

這新帝,從他本人到他的朝臣個個都是怪物。

心裡委屈又難受,這位年紀不大,也曾是頭戴簪花,金榜題名,被全城女人寵溺過的人上人,如此他便一邊撿折子,一邊低聲抽泣起來。

這就嚇哭了?陳大勝心下滿意,吾皇萬歲,我果然威風!

殿內傳出皇爺的詢問:“外麵怎麼了?”

就有小太監跑進去說了幾句,皇爺便在裡麵笑著喊人:“大勝來了?進來吧!”

如此,陳大勝便進了偏殿,卻沒看到皇爺,倒是看到那佘伴伴正踩著一個人字梯,在殿內頂著屋頂的書櫃上取書呢。

四五個小太監在下麵惶恐的扶著,生怕一下不注意,這位有個好歹,他們小命不保。

佘伴伴看陳大勝帶著麵具進來,便抱幾卷書坐在梯子上笑問:“怎麼戴這個進來?說是把人家張探花嚇哭了?你不悶麼?趕緊摘了吧!”

可以不戴麼?陳大勝立刻伸手摘了麵具,表情是相當古怪。

佘伴伴就在梯子上笑。

不懂這位為啥見他就笑,人家都跟自己笑了,陳大勝隻好也對人家笑,還微微施禮後說:“謝謝您,我不知道的,很悶的,因是皇爺賜的,不知道能摘……”想到自己都戴了兩天了,他就有些委屈,摸著麵具嘟囔:“都戴了兩天了,還以為進宮就得戴著……”

佘伴伴自然聽到他嘟囔了,聽完就在梯子上大笑起來。

他正笑的歡,皇爺就從後麵笑眯眯的出來,他邊走,張民望便緊跟著他給他提褲子,圍腰帶……

皇爺說:“你倆倒是對緣法。”他對陳大勝點頭表揚道:“沒事兒多去你佘伴伴院兒裡走走,多陪陪他,好讓他高興。”

皇爺吩咐了,那就得做到。

陳大勝躬身道:“是!”說完轉身問佘伴伴:“您住哪個院兒啊?後宮我也不能進。”他低頭摸摸自己的身份牌子又說:“張伴伴戴的那種可以去後麵的,也得給我一麵才可以……”

他話沒說完,佘伴伴又開始笑,已經笑的要癱了,人就在梯子上搖搖晃晃。

張民望剛給皇爺係好腰帶,又小跑著帶人到梯子邊把佘伴伴扶下來。、

好不容易等他笑完了,皇爺沒說話,佘伴伴卻先問了:“你這家夥,不在前麵給你們皇爺鎮宅,來後麵有事兒?”

陳大勝認真點頭:“是,有事兒的!”

皇爺丟開一本翻開的折子,笑著問:“哦?你~還有事兒呢?說吧,何事?”

陳大勝吸吸鼻子,走到他們半躺的羅漢榻前,先是端正的施禮,起身後便滿麵肅然一本正經的說:“借錢!”

“哈哈哈哈……”

佘伴伴都要瘋了,哈哈又是一頓笑,最後指著門口喊:“不行了,不行了,我是遇到克星了,把這家夥拖出去,拖出去,不然我今兒非笑死在當地不可……借錢,找皇帝借錢,哈哈……”

他這麼開心,皇爺無論如何不能讓陳大勝出去啊,便笑著問:“哎!好好的讓咱臭頭出去做什麼?人說正事兒呢,你說,你借錢做什麼?”

陳大勝很納悶,皇爺咋知道他叫臭頭,他也不知道佘伴伴為什麼要笑,其實一點也不好笑,他背著媳婦要背債了,他心中頗為難受的。

陳大勝有些生氣的看看佘伴伴,惹不起人家,隻能抿抿嘴說:“買布!!”

不行了,皇爺也開始笑,屋子裡一切人都憋不住了,簡直是瞬間哄堂大笑起來,把那沒走遠的幾個舊臣驚的猛一起站住,又一起呆滯的看向偏殿想,那些人,是在笑我們無能麼?

陳大勝安靜的看著周圍,一直看到他們都不好意思了,皇爺才抹著眼淚,有些過意不去的問:“你怎麼想起跟朕借錢買布了?”

陳大勝委屈,就有點帶氣的說:“誰也不在家!小花兒跟老伯爺出兵了,媳婦兒說!有事找曾大人,皇爺讓曾大人照顧我的,他就得管我!要是曾大人不在就找郭大人,要是他們都不在,就找皇爺……”

那上麵已經忍耐的腮幫子都鼓了,張民望含著眼淚,張著嘴給佘伴伴順氣,就聽到陳大勝更委屈的說:“他們今兒都不在!不找您借我,哦,我是臣!臣誰都不認識!”

“哧……”佘伴伴從腮幫子吐出一口氣泡泡,捂著肚子趴下了。

皇爺又氣又笑的問:“你媳婦說?”

陳大勝點頭:“恩,我媳婦兒說的。”

皇爺恨鐵不成鋼的問他:“你是朕的城門侯!你不聽朕的你聽你媳婦的?你又不是常免申打不過他媳婦?你乾嘛聽她的?”

陳大勝驚訝極了,他看著皇爺滿麵真誠的說:“好不容易娶個媳婦,乾嘛打她啊?”

天呐,後宮的大娘娘好可憐。

雖然大家不知道這個老實疙瘩怎麼想的,但是他那滿眼的同情,忽然往後宮看的那一眼,可真是什麼都表達出來了。

佘伴伴笑瘋了,指著門口喊:“你滾出去!再看你我就死了,哈哈哈……”

皇爺無奈,就好奇好笑的問陳大勝:“好,他們不在,你媳婦說的,你可真聽話!說吧,借多少錢兒?多少布?”

陳大勝認真想了下,又比出手指看了看,最後他為難的看著皇爺說:“不知道啊,算不過來了……”

佘伴伴就直接從羅漢榻滾到了地上。

皇爺拿著折子就飛了陳大勝一折子到:“不知道你來找朕!”

陳大勝躲開折子,很認真的跟皇爺解釋:“不是,不是我,是臣,我是臣也不認個字,哦,陛下贖罪,臣也不認識字,也不識數,那,那城裡有多少裁縫鋪子我也不知道啊?”

皇爺愣了,問他:“你要做衣裳?找滿城的裁縫?”

佘太監漸漸停了笑聲,扶著羅漢榻起來了。

他坐好後笑著問陳大勝:“你不知道,滿燕京一家鋪子都沒開麼?你就是有錢有布,也沒人給你做啊?再忍耐幾天吧。”

陳大勝眨下眼睛,吸吸氣認真的說:“我知道啊,就是皇爺愁的不成我才想了兩天,那鋪子不開又咋了?我帶著錢,還有布,敲開就是!人!總要吃飯吧!他們總不能一輩子不動彈養家糊口啊?”

屋子裡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自打進了燕京,這座都城就像死了般,皇爺,朝臣,曾經的幕僚想了多少辦法,惠民的旨意下了多少,就是無法讓這些百姓信任他們。

現在,有個不識字甚至數兒都不會數的人站在這裡說,簡單啊,你們是傻子麼?帶著錢跟布敲開門就是了。

對啊,敲開門就是了。

皇爺慢慢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了幾圈,最後他走到陳大勝麵前,伸出雙手上下拍打了他肩膀好幾下,才頗為欣慰的說:“是!他們不開門,咱就去敲門去,你……你在外麵坐了兩天,就在想這件事?”

這孩子性子向來爽直,跟皇爺說話也是如此,他理直氣壯的點頭道:“對呀,我,臣事兒可多了,忙的很,媳婦讓沐浴都沒去,衛所都沒收拾,東西亂七八糟堆著,我是臣有病,我坐那邊兩天不動彈我……哦,我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