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2447 字 3個月前

老太太進了親衛所,還在跟七茜兒置氣,也不讓她扶著,甩開她的手給一月扶,她帶著人就怒進了陳大勝的屋子,還自己上手拍上了門!

把餘清官他們嚇了一跳!

餘清官一臉納悶的看著七茜兒道:“老太太?今兒這是怎麼了?這,這竟然舍得跟小嫂子發脾氣了?”

七茜兒立刻對他連連眨眼,提氣高聲說:“啊!沒事兒!就是聽岔了!餘大哥不知,才將入城就看到好多人打著幡子,敲著大鑼過去,那銅鑼震天呢!我怕震到老太太耳朵,就給老太太捂住了,老太太跟我生氣呢,非說聽到大勝的名字了,我聽了好幾遍,什麼大勝啊,那是人家給戲班子報戲牌子攬客呢……老太太聽差了!”

這東西今天都報了三次了,餘清官一聽便臉色大變,看七茜兒對他眨眼,他也不笨,就立刻清了下嗓子,大聲說:“對,對呀!沒錯!這城裡人咋咋呼呼花樣多著呢!定然是聽錯了,咱們大哥今兒進宮了,在皇爺那邊伺候呢!就那有時間出來招惹閒事?肯定聽岔了……就是那個,那個牌子……”

他眼巴巴的看著七茜兒。

七茜兒心裡暗罵笨蛋,立刻提點道:“戲班!”

餘清官趕緊點頭:“啊對!戲班!戲班!就是這個戲班,這些人這不是剛開台麼,前幾日咱們還說找個機會去看看……”

老太太蹭的竄了出來,中氣十足的站在屋門口便罵:“你們幾個小遭雷劈的,當我是傻子不成?我還沒聾呢!老婆子牲口都趕得,那戰場號子離著多遠,我就耳朵好!鳴金收兵我一次都沒聽錯過!就是陳大勝,你們的衙門名字我也聽準了!我也沒老的七老八十呢,你們甭騙我……”

她指著餘清官說:“你,清官,奶奶待你不薄,給你頓頓整熱乎飯吃,給你做鞋做襪,你!你給我說實話?那滿大燕京議論的是不是我的臭頭?說什麼三月三,什麼下民貼,什麼鬥台不死不休的……那一口一個陳大勝,旁個老太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孫孫叫啥?我不知道?你們就隨便蒙我吧,我自己孫子在哪個衙門口,我老太婆不知道麼?說啊!!”

老太太吼的青筋暴起。

得,這是瞞不住了!

七茜兒心裡也焦慮,看實在瞞不住,便歎息一聲,無奈的對餘清官說:“老太太想知道,你就說吧!”

餘清官怕驚著老太太,便期期艾艾往門邊挪動:“奶,您呆著,那啥~我今晚宮裡值夜更,這不,我們兄弟剛預備走呢,這衣裳你看!值更的衣裳!那啥,您,您老有事兒,您就指派韓啞巴兩口子……”

可惜他沒跑成,便被躥上來來的老太太擰住耳朵罵到:“想跑?我看你是想要我老太太的命!你給我發誓,拿我老太太的壽數發誓,你不能騙我啊?可是我孫孫出事了?”

餘清官無奈極了,就陪著笑臉解釋:“您看您說的,沒那麼嚴重!不能跑!阿奶,嘿!您先鬆開我……”

老太太就是不鬆,倒是七茜兒說:“你說吧!”

實在沒辦法,餘清官就把鬥台是什麼,民貼是什麼,紅幡子是什麼,一點沒瞞著都說了。

等他說完,就擔心的抬頭去看老太太,看老太太一臉木然,便小心翼翼的問:“阿奶?您老人家沒事兒吧!您甭擔心,那頭兒上麵還有佘伴伴護著呢,也不能讓他出事……”

老太太伸手抹了一把臉,表情特彆正常的說到:“沒事兒!我能有什麼事兒!他們老陳家祖墳,算是徹底沒了,這咋就不能給後代積點德行呢?這多少事兒我都扛過來了,是吧!那不,你,你們大哥這不是還喘氣兒麼?對,對……他還喘氣兒呢!茜兒,茜兒?茜兒!!”

老太太對發愣的七茜兒猛吼了一聲,七茜兒嚇一跳,趕緊把腦袋裡的雜念丟了,問老太太:“怎麼了?阿奶?”

老太太腳軟,就扶著衛所的石頭柱子,她指著屋裡對她道:“你,你去拿,拿你大伯那個東西,去,去宮裡找皇爺!就說!就說老陳家給他舍了八條命了,我們不給他賣命了!咱們要告老還鄉呢!我孫孫這條命,我不給他了!你去說,你去敲那個登聞鼓?是吧?我看戲文是要,是要敲的……”

許是不放心七茜兒,她一咬牙自己往屋裡走,邊走邊說道:“不成,我去敲!我都要死的人了,不能害你!還是我去!我去接我大孫兒,接……”

老太太搖晃了幾下便軟倒了,親衛所一頓忙亂,到宮裡喊大夫不提。

此刻天色已然昏暗,宮中東明殿內一片燈火通明。

皇爺今兒覺著倒春寒的格外冷,就讓人添了兩次炭火,到了最後他還坐過去了,晚膳也沒吃,就是憋了大怒的樣兒。

除了皇爺,東明殿內還有四人,佘伴伴,陳大勝,兵部尚書孫綬衣,九思堂令主孟鼎臣。

今日一大早,從玥貢山忽就來了龐圖的弟子沈翻江與裴倒海。

這兩人大老遠來了,並未如前朝那般,憑著自己是玥貢山宗師弟子耀武揚威。

相反,這兩位是客客氣氣的到了鬥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籍貫牌子,從哪兒來的,一路上路引印戳也是一個沒少。

最後,他們正式遞了玥貢山江湖帖子,按照新的九思堂江湖令,人家是一個手續沒跑,都按照規矩辦了。

當時九思堂護台子的幾個小令一看是給朝廷命官下的帖子,便不敢接,誰知道對方找了燕京分分舵的人來,各自就敲著大鑼,放著鞭炮從四門各處開始巡城。

他們一路宣告,言辭鑿鑿,說九思堂新出的律令,也沒說民鬥台不得與朝廷命官約鬥啊?難不成,竟然是不敢麼?

誰也不敢做主,層層上報就一直到了孟鼎臣那邊。

孟鼎臣也為難,江湖人士本就難以掌控,背後關係更是延伸各行各業,光陛下麾下就有多少南派江湖人士效力,你根本越不過去。民鬥若是不得約鬥朝廷命官,便是不公。

可誰能想到,大梁第一帖,竟是約鬥長刀的帖子!這是明晃晃打陛下的臉呢!

就是個傻子都知道,長刀是七人,你約鬥一人本就卑鄙無恥,可是?又能如何?

後九思堂外麵鞭炮齊鳴,鑼聲震天!,這是九思堂下的第一個約束江湖的律令,如果不接,那麼孟鼎臣與陛下的打算就前功儘棄了。

可,作為門麵,陛下的老刀輸了呢?也不好看,甚至……他還會得罪佘大伴,然而已經顧不得了。不接,朝廷對江湖的掌控便從此威信全失,接了……那是宗師,那是十五年沒有下玥貢山九霄峰的一線槍。

後來,到底是接了!這燕京便開始四處敲鑼昭告天下!

江湖果然是亂世根源!

殿內寂靜無聲,甚至以往喜歡冷嘲熱諷的佘大伴,今兒都沒多說一個字維護自己的學生。

他是心疼自己的學生,然而他也不能破壞規矩,這是朝廷大事!不能將邵商一派上下齊心犧牲了那麼多性命,總算定鼎的大梁江山毀了!

他佘青嶺的學生怎能畏站不出!

陳大勝就是死,也要死在鬥台上。

佘大伴想,若他的學生沒了,後十年,就什麼都不做了,就是舍了他這把骨頭,他也要滅了玥貢山給他學生陪葬。

極致的怒火眼神在宮的每個角落。

入夜,幾個侍衛抬著兩口貼著九思堂封條的箱子進屋。那箱子沉甸甸的,每一口都能放一成人進去。

當箱身落地,發出沉悶的觸地聲,皇爺身上又覺著冷了,他親手拿起火鉗,添了幾塊碳木進盆道:“朕!平生最恨兩種無用人!從前的遊俠兒!如今的~江湖客!!”

孟鼎臣眼神微眯,拳頭暗握了一下,他比陛下還要恨。

隻陳大勝就安靜的坐在一邊,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也知道失去弟兄的支援,他的刀就隻能迎正麵的敵人。

然而那又如何?他不畏死,也不畏站!若是老刀畏站,他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幾個侍衛放下箱子離開,孟鼎臣站起來走到箱子邊一把拉下封條打開箱子,便看到滿滿一箱寫著人名的冊子。

他翻騰了一會,便在九霄峰一摞裡找到了龐圖,一伸手拿起一本,卻才發現隻是個上冊,那下麵還有中下冊。

是啊,那是一線槍,那是二十年前便因義憤,滅了青要山三十綠林寨子的九霄峰主,宗師龐圖。

將三本冊子雙手奉給皇爺,皇爺也隻是失望看了一眼道:“隻有這麼點?”

他是希望憑著孟鼎臣的能力,能給江湖客們造個冊子,最好把各門各派的秘笈,江湖關係,恩仇錄子,還有各色**雜事都摸的清清楚楚,儘數掌握。

他不想隻做個控製庶民的帝王。

可~乞丐是江湖,遊手無賴是江湖,漕幫來自江湖,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會,會會有行頭,天下七百二十峰,住著不知道多少所謂的宗師,所謂的隱者。

這些人相互勾連,天下興旺便出來搞風攪雨,天下落寞便四處蹦躂劃分黑白,說是白道濟世,黑道亂民?其實真正為這天下黎民百姓的,又有幾人?皆是好名之徒罷了!

小江湖混個果腹營生還算好,然而大江湖的江湖客,他們不納稅,不遵守律令,行事全憑個人喜好,這便是曆朝曆代帝王皆不能忍的事情,然,曆朝帝王死了那麼多,江湖卻從未消失,也不可能消失。

楊藻有屬於他的野心,可他也不自信,在他的統治下大梁江山再無丐出!

誰都沒想到的事情!這江湖試探朝廷的這第一刀,卻會砍在陛下的刀頭上?

卻又不得不說,狠且準!

怎麼辦?該如何辦?那隱約藏在狀似平靜的水麵之下,是江湖傳承了上千年的那些規則,他們就要出來了,一個個的在新朝麵前,顯示自己的力量。

楊藻心潮澎湃,且憋悶,且艱澀,又怒火滔天!

孟鼎臣抱歉施禮:“陛下,元年剛過,臣令下人手不齊……有罪!”

皇爺無奈的笑下:“算!卻也是為難五郎了。”他抬頭看看麵無表情的陳大勝,心裡對陳大勝始終淡然處之的態度,是欣賞滿意的,如此他便指著冊子道:“拿去給大勝吧!讓他先生給他講講,好歹有些用處。”

陳大勝站起,雙手接過冊子,又捧給自己的先生。

佘伴伴接過去,也沒看,就像丟臟東西一般的丟到一邊說:“看這東西做什麼,一知半解不如破釜沉舟!”

說完他扭臉對陳大勝笑了,問:“勝兒怕麼?”

陳大勝極沉穩道:“他隻是一個人!”

他見過的爭鬥從不上方寸的鬥台,出戰必是千軍萬馬,身後有上百的牛角嘶鳴,有壯士喝血酒為將士擊打野牛皮鼓助陣!

十數萬人靜默對持,唯戰馬嘶聲急喘,鐵蹄飛濺,黑壓壓壯士雄心,隻要出戰他們就從來沒有想活著回去,

孟鼎臣聽愣了,抬臉正視這個老刀頭!他今年二十吧?怕是他從不知道何為江湖宗師。

如此他便說:“那~陳經曆可知何為江湖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