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3531 字 3個月前

楊家滿門現在就是一個目的,平息陳家的怒氣,人家為了這事兒是花了大價格的,對他們而言的大價格,整整一萬兩。

也不知道他們背後許了老陶太太什麼好處,人家就來做中人說和了,咱老太太這輩子就哪兒見過一萬兩啊,五千兩她都沒有。

七茜兒當然知道老太太動心,卻很嚴肅的勸了句道:“阿奶,這事兒驚了這麼些親戚,乾爹都動手了,您要是拿這事兒換了一萬兩,咱家在燕京慶豐就不能抬頭了,這錢咱不能收。”

也不可能不追究!那死胖子他休想再做侍郎家少爺,大梁剛立,她不壓著楊氏滿門的官運最少五年,她也就白活這一世了。

一萬兩肉從老太太身上生生的被割離,老太太肉疼,便把薄脆丟到一邊有些悶悶不樂。

七茜兒看她不高興,就憋笑哄著她說:“阿奶,過十五日孟大哥可就成親了,那邊的小寡婦家昨晚可送嫁妝單子了,您老要沒事兒,就給孟大哥把把關?”

老太太最愛這樣的熱鬨,聞言她便甩了一萬兩這事,還把自己的腿兒從炕幾下一兜,就滿麵興奮的問:“這就送來了?不是成婚當日送麼?”

七茜兒點點頭:“慶豐東街規矩,就是男方下聘禮,第二天送嫁妝單子的。”

老太太打聽:“那你孟大哥給了多少聘禮?”

七茜兒回話道:“今年秋上給他整的回頭錢都送去了,三百貫。”

老太太嚇了一跳,便驚問:“呦!寡婦聘禮減半還得三百貫?這天子腳下的寡婦可值錢了。”

七茜兒自然知道老太太想什麼,便打發二月喊孟萬全去,打發完人她這才回頭對老太太說:“誰能有孟大哥心眼多,那寡婦娘家就剩個老娘,婆家也沒了人,她帶著老娘加兩個兒子改嫁,求的不過是個庇護,人除了婆家那份資產是給她兩個兒子預備下的,最少能帶五千貫壓箱過來。

全子哥再怎麼說,因為那條臂膀這輩子也就這麼大的出息了,人家也就衝他的臂膀才嫁的,他要完整了,我看那盧氏未必就肯,阿奶,那位可是個聰明人。”

老太太不懂這話,七茜兒便在她耳邊悄悄說:“要是我全子哥完整了,以後必然能升官,這升官了,那寡婦怕把握不住唄。”

她這樣一說,老太太瞬間就不願意了:“五千貫怎麼了?人家阿茹家給了多少,不是我吹,咱親衛巷就沒有不好的孩子!怎麼,她還算計咱全子了?”

陳大勝他們不在的時候,老太太就全憑孟萬全照顧著,這祖孫的感情是很深的。

七茜兒趕緊勸著:“阿奶可不敢嫌棄人家,我到覺著心裡有譜的人過日子才輕鬆,那要是找個禮部巷文氏那樣的,老少三代都給你連累了信不信?我全子哥腦袋可是這個……再說了,要稀罕人家,我全子哥能往慶豐城跑整一年,人家兩邊都是願意的,您發什麼脾氣?”

七茜兒對老太太豎下大拇指,老太太便撇撇嘴兒,才剛要說點啥,那隔壁哭聲卻嘎然而止,老太太支著耳朵聽了一會才說:“我看這是哭累了?”

她這話還沒說完,隔壁就跑來個婆子說到:“老太太!老太太!我們四太太吐血了。”

老太太麵色驚了下,看七茜兒不說話,她便對著門口罵到:“她吐血了,她男人做什麼吃的?又不是不在家,你來問我作甚?趕緊滾出去!”

這婆子是喬氏身邊的石婆子,她是喬氏圖便宜從牙子手裡八貫錢買的,算作那種啥也會做,啥也不精通的人。

等到那石婆子訥訥的走了,老太太才氣哼哼的對七茜兒說:“這是吐給我看呢,一定是你四叔讓過來報信的。”

七茜兒不評判長輩,就問老太太:“阿奶,喬氏跟您動了三年手的事兒,您跟我四叔說過沒有?”

老太太摸薄脆的手停頓了下,並沒有回答七茜兒的問題,都到了這個時候做娘的還是護著。

這兩人正尷尬著,那院子裡便又進了人。

孟全子今兒打扮的是利利索索,戴著兔毛耳圈子,頭發梳的溜光的,還穿了一身湖綠色的老綢貂皮襖子,那棉靴也是配套的老綢麵兒。

老太太本對他娶個寡婦有些不滿,可看他從上到下被收拾的利索,心裡倒是願意了。

孟全子笑眯眯的進門,隨手便把一本灑金的紅冊子丟在炕上,對著老太太嬉皮笑臉的行了個禮道:“哎呦,我們老祖宗這氣色這叫個好呦!孫兒給您磕頭了,您老福壽安康呀!”

老太太聞言噗哧一聲便樂了,瞥了他一眼才嗔怪到:“沒皮沒臉的東西,這再等個十幾日你都要成親了,你算是舍的露臉了?你就說吧,這倆月你跑哪兒去了?是不是還沒成親呢,就住在人家家裡胡鬨去了?

我跟你說啊全子,你要是這樣做,可是害了你媳婦兒了,就憑著你這份不尊重,以後人家來了,這泉後街便沒人能把她當成正經人家的女子。”

夏至跟小得抬著火盆進屋,孟萬全坐下烤了兩下才笑著說:“哪能呢?阿奶,我出遠門了,那不是我也算是有家有業了,我對門又住著人家餘家,人家就整日子一家團圓熱熱鬨鬨的~我就想回老家看看,那萬一老天爺有眼,給我剩下個親戚呢,那,哪怕就是遠點,那也成啊……”

這下屋裡安靜了,好半天七茜兒才清清嗓子問:“那,那咋樣了?找到沒啊?”

孟萬全就苦笑著搖頭:“嗨,奢望了!都泡在水裡呢,我就在岸上祭拜了一下,老家那方圓七八裡都是水,就是有個親人也回不去了。算了!也是我貪心了……”

他不想說這話題,便指著隔壁院子道:“阿奶,您這耳邊怪熱鬨的,這是四叔又回來,她又找到撐腰的跟您叫囂呢?”

老太太一瞪眼,便滿麵不屑道:“他敢!是喬氏她前窩的男人,兒子,都死了!死了好幾年了,她今兒才知道。”

孟萬全聞言也是一驚,驚完了便迅速放下這事兒,指著炕頭的嫁妝單子說:“阿奶,這不趕緊給您送來了,您就看看唄,我這媳婦兒可是腰粗啊!”

老太太驕傲的一晃脖子道:“她腰粗咋了,那我孫子也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七品的老爺,還配不上她個寡婦?我看個屁!我又不識字兒,讓一月給我念著,我聽聽。”

沒一會那一月進屋,就捧著嫁妝冊子給老太太念了起來。

“慶豐南街旺鋪五間,地三百五十畝,八仙圖大鏡一座,八仙圖小鏡一座,滿地金百子千孫幔帳兩套,福祿壽喜大瓶六對……”

這可真是個有錢的寡婦,人家這零七八碎給陪嫁的不少,除了壓箱錢兒少了,麵上的真就不比張婉如差,還比張婉如多了個丈母娘,外加倆活蹦亂跳的大兒子。

想必孟萬全這心裡,還是圖人家家裡一份熱鬨的。

老太太不遮掩自己的愛財勁兒,她心裡便是有嫌棄,聽到這份嫁妝,加上七茜兒又添了一句,人家那也是個坐過正堂,識文斷字能管家的媳婦兒,她便安心了。

老人麼,就怕孩子們過不好,她自然是希望他們手頭寬裕,家裡銀錢多多心裡才安穩。

老太太這邊歡喜,卻不知隔壁屋內,喬氏就傻呆呆的坐在地上,她哭到最後也沒了力氣,就淒涼的笑到:“嗬~我這輩子我圖的是個什麼呢?”

陳四牛沒說話,就從身邊的銅盆裡親手絞手巾給喬氏擦臉。

要說,老陳家這個根兒還是有好處的,不管心是黑是白,人家老陳家男人娶了媳婦兒回來,都是端著活的。

陳四牛著急了也打喬氏,但絕沒有攆她走的心思,就是喬氏坑了喜鵲,坑了他那麼多錢,他被一切人看不起了,臉掉在地上撿不起來了,他也就不要了!

他就想著……老子發誓,從今往後你們都給我等著,等老子升官發財了,我就把你們的嘴臉都踩到地下,讓你們後悔去!

這就是個心裡有鬼,腦裡有算計的懦弱惡人,他就是害人都不敢害到他家大門外麵去,那是誰心疼他,誰包容他,他就欺負誰,世上最懦弱一個惡種。

他是喜鵲親爹,那楊家捧著萬兩銀上門哀求,他都不敢做這份主,為啥,他如今招惹不起自己老娘了,他老娘有靠山了,也不稀罕他了,他就從此知道錯了,翻身卻要討好著老太太了。

他若是個爺們勁兒,便敞亮的去貪婪,就說這事過了!我就要這銀子了!這也是一份實惠呢,可他就不敢,現在招惹不起全家,就隻能夜夜憋的心肝脾肺腎都是難受的,最後忍無可忍就去打喬氏,打完回身還跟喬氏詛咒發誓,我雖然打你了,但是我也是沒辦法,你彆怕,我還是要你的。

是啊,他不要喬氏了,這世上便沒什麼東西屬於他了。

喬氏也必須忍著,她也無路可退了。

喬氏接了熱巾子擦擦臉,就滿身絕望的搭著陳大勝的手臂坐起,她才剛坐穩,便噗的又吐出一口血。

陳四牛不敢見血,就閉著眼睛伸手接毛巾道:“給你叫大夫了,你先忍忍再吐,你知道我不能看這個,就不能忍忍麼?”

喬氏看看陳四牛,又看看這恓惶屋子,她忽然就想,我這輩子圖什麼呢?

這會子她到想起自己的喜鵲了,還有她叫蘭庭的兒子,捂著發疼缺了一個洞的心,喬氏就哀求:“老爺,我知道錯了,我跪下給你磕頭好麼?我給老太太認錯去,你能去求求老太太,把咱們的孩兒要回來麼?”

陳四牛身軀一震,就緩緩背對她探出手說:“那,那你還要熱巾子麼,我再給你洗一個吧……”

喬氏臉上漸漸絕望,絕望到最後,她反倒笑了,笑聲越來越大,就哈哈哈哈的衝破了屋頂……

老太太說嫁妝說的正好呢,就聽到隔壁聲音不對,她便對七茜兒道:“茜兒啊,我就聽這聲兒不對勁呢?彆不是瘋了吧?”

七茜兒卻搖搖頭說:“您可安心吧,她瘋不了!彆的不知道,要論心性堅韌?阿奶,您跟我合起來都沒喬氏心硬,人家那心腸是鐵匠使最大的油錘貫出來的心,咱心裡不能做的事兒,不能邁的坎兒,人家統統不在話下,瘋?可美的您,便是我四叔沒了您看她瘋不瘋?”

怪道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便是你的對家,隔壁院子,陳四牛就雙手抱著自己前胸一步步後退著。

而那喬氏便露著滿口是血的嘴,臉上陰笑著一步一步逼近他道:“四牛哥,咱們一個孩兒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陳四牛怕她瘋魔就磕磕巴巴的勸慰:“怎麼會呢,那喜鵲,蘭庭就是走到哪兒,那也是咱倆的孩子啊,怎麼就沒了?”

喬氏已經不想跟他廢話,她就一個飛撲過去將陳四牛按在床上,對著他的下巴就是一口狠的道:“沒了就是沒了!我說沒了!沒了!”

陳四牛吃疼卻不敢喊,怕丟人,就哀求道:“你,你放開我,彆咬了,疼!沒了沒了!依你依你……你,你放開我,我給你投個巾子?”

喬氏鬆開他的下巴,坐起來流著淚哀求:“再生幾個吧~四牛哥,老爺!咱再生幾個娃兒吧,我知錯了……”

陳四牛遲疑了一下,伸手就抱住喬氏道:“那,那就生唄……你想生就生唄!”

老太太聽完一本厚厚的嫁妝冊子,就摸著這個大寶貝笑著對孟萬全說:“全子,你真是個有福分的,這觀音菩薩說的好,這誰跟誰這都早就定好了!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