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0939 字 3個月前

鄭阿蠻聞言失笑:“飛廉哥說的是什麼話,這事兒算不上欺負。”

就憋屈唄。

陳大勝卻認真的對他說:“就是欺負,我跟你說,你便是退到河裡也是沒有用處的,有些人慣喜歡捏著聽話的那個欺辱……”

陳大勝在七茜兒麵前向來就個蠢憨沒主意的,卻又從什麼時候開始?竟學會點撥人了?

七茜兒看著有趣,便不由自主的麵露了微笑,心裡隻說這憨子到底長進了。

陳大勝正挑撥的順暢,就覺著耳畔發癢,他奇怪的扭臉看七茜兒,看不懂這表情,便奇怪道:“娘子何故這樣看我?”

七茜兒就笑:“你倒是教的沒錯兒,可現下說這些都遲了,那邊老爺子眼看不成了,這一守孝便又是三年,他爹是做禮部尚書的,這禮上更要厚重些,他就哪裡就走得開呦……就,你們何故這個樣子?我~說錯話了?”

她忽發現陳大勝與鄭阿蠻的麵色越來越古怪。

鄭阿蠻長長吸了一口氣,終麵露苦笑,低頭喝完茶,就一伸手用袖子抹了自己唇邊的水漬道:“不瞞嫂子,我就覺著吧……我家老太爺……許~許能活個千萬年的……。”

鄭阿蠻這句話說完,便把腦袋扭到了一邊兒,後來他就聽到身邊有人開始嗤嗤發笑,最後竟笑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陳大勝不好當著鄭阿蠻笑人家長輩,便隻能忍著,等七茜兒笑完了他才說:“娘子不知,光去歲一年,他家老太太就斷了兩次胳膊,又摔了無數次……咱爹隻要清閒了,那邊就必邀請禦醫過去瞧瞧,老爺子等著咽氣這事兒算上今兒這一遭兒,這都第四次了,從前乾爹不出去也就不出去了,他們也不敢鬨到皇爺麵前,皇爺也隻當不知道……這次,這次不知道是從哪兒得的消息,咱爹好不容易出來鬆快幾天,就~哎……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鄭阿蠻聞言也是慚愧,就隻能低著頭看自己手上的杯子。

七茜兒自知道乾爹與鄭家這事兒,她笑完便摸著眼角的淚歎息道:“原來是這樣啊,從前我就隻當我們鄉下人臉皮厚……”

“哎呦……娘子快嘴下留情,這可是當著人家鄭家人麵兒呢。”

陳大勝哭笑不得的趕緊阻止,七茜兒無奈,隻能收了難聽話,又坐在那邊想,現下家裡能有這樣的好日子,就全憑著乾爹在上麵庇護著。

既爹是自己家爹了,那更不能讓爹虧著。她與乾爹的感情雖沒有這臭頭深刻,卻也不是沒有感情的。

再說了,這大正月把人膈應的,都一個個的大半夜跑到家裡來號喪來了,這是什麼意思?看她家過得好了?

鬨了半天就是仗著長輩的身份,逼著乾爹親上門去服軟呢?呸呦!就好卑鄙的心思。

這人不要臉了,也就不必給臉了……

三人各有心事兒的就想了一路,眼見著到了燕京東門,七茜兒忽然便開口對鄭阿蠻道:“我說弟弟,你一會想個由頭,就先避避唄?”

鄭阿蠻聞言一愣:“避避?”

七茜兒點點頭,眼睛裡就泛起小火苗道:“恩,你早點下車,就隻當不知道吧!不然一會子我燒起火來,燎到你,你哥哥就該埋怨我了……”

陳大勝聞言,心裡就猛的一咯噔,好好一盞小茶壺就失手掉到了馬桌上,壺嘴當下便磕掉了。

正月十五,鄭國公府上的老太太嚴氏就在榻上坐臥不安的。

她早起就不斷打發人到門前看著去,又幾次讓人去廚下問,自己外孫喜歡的那幾樣吃食可熱著呢?

待問完這些,她又幾次去問兒媳婦們,她外孫今兒能來麼?家裡早就收拾好的那院子可收拾出來了?她外孫最喜歡用那些舊物可擺上了?

大家都說能來,可她總是不安的。

這就是個不太有出息的老太太,彆看她是國公府的老祖宗,可人跟人到底是不同的。

她出身在教養森嚴的門庭內,生來就是個懦弱人,在家她從父母,出嫁也招惹不起夫君,就由著婆婆往她院子裡塞人,她夫君年輕那會子也愛招惹鶯鶯燕燕,鄭家就成了人丁興旺的一門望族。

她自己沒出息就四處受罪,又一輩子被丈夫管製著,就連後宅上的事情都沒有管過幾日,當初也不是不給她管,她就沒這個出息。

這母親立不起杆子,便會連累孩子們早早的懂事兒。如此她養的幾個孩子卻是個個脾氣剛硬,打小就會替母親做主,那既有人做主了,她便早早的依從孩子,隨他們了。

尤其是她的長女鄭太後,那更是硬到一輩子沒有生出個血脈,卻也能在大梁宮穩穩坐上太後之位。

老太太如今有嫡出的爭氣閨女,做國公的兒子,有前程的孫子,卻依舊是綿軟的,脾性這東西已經成勢,她便不好改了。

就拿當初外孫女們那件事來說,老太太至多就是跟老太爺說,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

從此她便真的不跟老太爺說話了,就是老太爺跑到她屋子裡摔了所有的東西,還不是一次,她也忍耐著不說話,反正那老東西也不敢如何了。

這便是嚴氏這一生最大的反抗,至於家裡去宮裡,幾次去跟佘青嶺說她出事兒了,這老太太是不知道的。

便是知道,她也是個沒主意,至多又是把眼睛哭腫了,不吃飯。

可兒子一到她麵前露出為難,她便好了,更能忍耐了。

如今,家裡又要去為難外孫了。

嚴氏知道不好,卻也不會反抗,隻會坐臥不安,心裡愧疚,就反複確定,等到得了確定,便又開始難受,憋的不成了,她到底語氣帶著商議的問自己妯娌說:“你說,那孩子,那孩子要是,要是不想來啊,就算了,就彆,彆為難他。”

她妯娌一輩子都嫉妒她,心裡也看不起她,偏又沒她有福氣,招惹不起就隻能忍著憋屈,因怨恨她煩瑣,就帶著一絲絲怨氣說:“昨晚就派人了!嫂子現下說這些也遲了!”

就早做什麼去了?

聽到妯娌話裡有刺,嚴氏便立刻就縮了,她抿抿嘴便想哭,剛一扯出帕子,她妯娌便立刻蹦起來道:“嫂子,容我先告個罪,我~我去更下衣。”

說完,她妯娌也不等她眼淚掉下來,就扶了人快步往外走,她是招惹不起她的,反正這世上最可憐也是她,最無奈也是她,大家就都是那黑心爛肚腸的壞人唄。

這老太太走得急,也沒看到門外的情況,便與來人撞了一下。

人家也年歲不小了,當下就有些憋住,穩當了就一直拍著心口說慌。

陪在她身邊的婆子一看來人是個門房婆子,伸手便是一巴掌狠的罵到:“瞎了你的狗眼!怎麼這般沒規矩……”

可不待她發完威風,那婆子便膝行幾步,捂著臉對一屋子貴婦道:“老祖宗,奶奶們快去門口看看吧!不……”她本想說個不好了,大過年又怕犯忌諱,便指指大門的方向驚慌道:“就,就快去看看吧!”

如此這一家貴婦,除了膽小的老太太,就都被抬著,扶著急慌慌往大門趕。

嘿!今兒就格外熱鬨。

正月十五,鄭國公府外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觀著,這鄭家給陳家報的是老太爺要咽氣的消息,可是家裡大門口偏偏掛了紅燈籠應景。

除這紅燈籠,這門邊還守著最少七八位鄭家有臉麵的子弟,還有十數位管事,各房有臉麵的婆子們也候著,大家夥就等著那佘青嶺來了,便團團圍上去,把人好裹挾進家裡去。

都是親戚呢,打斷骨頭連著筋呢,隻要人進去,便不由他了,待哄好了,見了真佛,哭哭鬨鬨著,再弄死幾個替罪的,這事兒……便過去了。

鄭家主子們商議的倒好,可他們萬沒想到,這大門口竟忽來了真哭喪的……

七茜兒就帶著一群臨時雇來的哭孝婦,她自己也是身穿麻衣,頭戴麻巾,該有的外孫禮數,她是都折騰到身上了。

甭看是正月十五,這閻王老爺要人命可不看過節不過節,大燕京的棺材鋪它不關門兒!

打聽到地方,車子一拐找到鋪麵,什麼東西都是現成的,這哭靈的買賣出高價也是有人接的。

陳大勝就著實尷尬,也招惹不起她,便隻能木著臉,從手下挎著的籃子裡取出一把紙錢,對著鄭國公府便是一把飛揚。

等到那漫天紙錢飄灑起來,七茜兒便往地上一趴,拿出真功夫她就哭嚎起來了:“我滴那個……親親的!福薄的!啥也吃不了了,啥也穿不上了,普天同慶大過年的~您就送了命的我滴,哎~我滴外爺哎……你咋就正月十五送了你的命了,我的外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