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1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1920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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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四兒從母親房裡出來,表情是習慣的,就還是老樣子,聽一大堆不認識的親戚如從前般的奉承唄,那種無法想象的,具有宮家特色的那種浮於表麵的誇讚。

說你好看,說你出息,說你父母養的好。

老宮家祖上商鋪二掌櫃出身,到了後來發了財,就回老家把貧寒的親戚帶出來一起做生意發財。

那時候,他們老家到處都是藤匠,老宮家舉族配合,把老家的藤器就賣到了全天下,甚至異邦。

管四兒回家之後,族裡立刻送了不少東西來,反正是家家都有賀禮,你便知道你若真是個契約奴,他們絕對可不能讓你進門,就恨不得不認識你,可你也沒法生氣。

假如是世間挺可怕的詞兒,不能深想,不能計較,計較了就是沒事兒找事兒。

起先管四兒挺煩躁這些的,甚至不想回家,可阿奶卻說,你不回去那就不是親戚了,那就是你的,鬨的斷親他們還是你的。

要麼不出事,有點事兒人家可不罵你親戚,人家會罵,就那個,管大人家親戚唄。

誰讓你站的最高。

得,那就忍吧,起碼母親是高興的。

小嫂子說的好,你也不要煩,爹娘養你一場,其實你也沒啥用處,至多你能給你爹娘換些誇讚,偏你還不願意?

對於族裡的奉承,宮家早就習慣,甚至察覺不出哪兒不對。

他們這一脈是全族最有出息的,過去宮之儀教書,大家就能靠著他的名聲混成儒商家,更何況如今宮家滿門做官了,這就更加了不得。

萬萬不敢小看一個在燕京做官的家戶,燕京滿地芝麻綠豆京官不稀罕,可過了小南山,隨便去一府一鄉一村,誰家要有個京官,那就是本地本族四季閒話的核心。

老宮家是商戶,從前沒有宮之儀桃李滿天下的時候,府尊老爺那邊,不,便是普通衙差他們也招惹不起,隻要家裡有事兒,人家就給他家滿門下帖子,並不看你族裡分了幾房,而是看你家有多少鋪麵,是誰開的。

人也不明麵刻薄你,可孩子滿月周歲,娶妻納妾,你好意思提一籃子雞蛋去?你家買賣大到隻要大梁有個州府,就都有你宮家的買賣,敲你的竹杠是天經地義,宮家還就怕人家不來敲,不敲你就死定了,肯定是要尋了由頭治你的。

人活在世誰也不容易,富裕日子過習慣了,自然就想過尊重日子,而這個尊重便是從宮之儀有出息之後,宮家才能感受到的。

從前宮家巴結靠山是坐在門房的,前朝那會子對商戶很是刻薄,有的人把他們走過的地方都要使清水潑三次。

後來有了宮之儀,凡舉來當地做府尊的老爺,一提本地有大儒的宮家,那都是很客氣的,做事更是不敢過分,生怕影響到官聲。

宮之儀不可怕,他的弟子合起來便是一股力量。

如此宮家在外行商,對所過之處的風雅之事,資助學子,學府等事便格外關注。

又幫襯的讀書人多了,好名聲就有了,尊重自然多了,一二般人也不把宮家當做普通的商戶,他家的孩子入大梁隨便哪所學舍,那都是不必考校就能進的。

這是個良性循環,如此宮家更要保住讀書這一脈。反正你這一門隻管好好讀書,其餘的有我們呢。

因為這,宮之儀便幾十歲的人了,他依舊是個老天真,第二代人情世故也好不到哪兒去。

為了維係讀書人的血脈,更娶了不會過日子,幾十歲脾性還像個小姑娘般的李氏,族裡也很擔待,從不挑理還很巴結。

一家一個樣兒,管四兒外來的就看哪兒都不順眼,可宮家卻活的很自在,就沒有不好的地方。

雖佘先生說,人得經曆磨難才有成長。

可咱日子好好的過著,沒得為了成長找磨難去,那不是傻子麼?

如此,宮家眾望所歸終於給皇帝老爺做官了,房子都是皇爺賞的,宮家十數代潤出一個這樣的抗杆血脈,他們不來巴結才怪呢。

來了人家也不是來討便宜的,雖商門輕易不敢露財,可老宮家自己知道自己,滿門就管四兒他家最窮,最大買賣就是有些鋪子收租,再旁個來錢的路子,他家也做不了,族裡也不會讓他家做,那是年年給“救濟”貼補的。

誰讓他家窮呢。

從母親房裡兜了一圈兒回屋,管四兒進門就看到虹草正指揮著人往庫裡放東西。

他看了也不會問這些是什麼,全家就他不讀書,回回老家來了親戚,卻成車送他筆墨紙硯,整的他好像多有學問似的。

他每次都想怒吼,爺是兵部的,兵部的懂不懂?

刷了桐油皮的藤箱被打開,虹草低頭看了一眼,彎腰取出一把扇骨,舉著對管四兒道:“三爺您看,他們孝敬了您這麼些好扇骨。”

看樣子不懂。

管四兒吸吸氣,撇嘴說:“上次不是給了幾箱麼?怎麼還給?”

可虹草卻摸著扇骨笑著說:“象牙,玳瑁,老檀木咱都有了,就缺老斑竹的,這可是好東西啊。”

小丫頭眼睛透著真正的歡喜,妥當的把所有的扇骨數了一次,還拿尺子量了尺寸,用小兔毫,使娟秀的小字兒挨個做了記錄。

邊寫還邊高興的說:“這是全了,明兒奴婢跟她們裁些紙,給三爺裱些好扇麵兒,咱這院子裡的石榴好,待明年五月掛花兒,您能畫足足五月呢。”

管四兒看著這樣的小丫頭有些慚愧,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畫扇麵了,為了不露怯,管四兒便咳嗽一聲道:“那啥,你把這些扇骨收拾出來,我有用。”

虹草微楞,不舍也得讓人把扇骨都收拾出來,管四兒看到有四五箱子,第二日一清早起來便全部送到郡王府去了。

還畫扇麵兒,就一把也不給你們留。

到了郡王府,先生不在家,出來的卻是胡有貴。

看這位哥的臉色,恐是那位上官小巧又折騰起來了?

自己的哥哥有難幫忙天經地義,如此

管四兒便十分高興的約了兄弟跟自己回家住幾日。

他家可好玩了,有一庫宣紙,還有好些名筆,五哥可以隨意寫字畫畫兒。

胡有貴哪裡知道弟弟心是黑的,他欣然前往,也不是沒住過。

管四兒與胡有貴兄弟情深,約了在家住幾日,宮家人並不知道,主要親戚來的太多也顧不得這頭了。

那從老家來的幾個親戚嬸娘,人家卻是有想頭的。

這世人生存各有手段,商戶人家麼,送禮送妾也是慣熟的討好之道。

也不止這一次各房的奶奶會帶娘家適齡的女孩兒過來,她們是回回來回回帶。

也彆嘲笑她們趨炎附勢品行卑劣,知道何為商門麼?天大地大,萬裡行商,官不護,路有匪,彆家便是十數年,出門在外靠什麼?

血脈姻親。

買賣分行,再忠心的大掌櫃那也是外人,又靠什麼?

血脈親人。

宮家十數房十幾代都是這樣過日子的,男娃少小開始在老家鋪子裡學本事,成人之後在老家娶一房門當戶對的正妻,再生上兩三個嫡子,父輩便派你出遠門支杆子了。

這支杆子是孤單的,帶上一筆家族給的銀子,再帶幾個信任的仆奴,去的是異邦荒漠,一走就是幾千幾萬裡又十幾年,甚至都回不來了。

他們要開商門裡的疆土,要在新的地方紮下根子,娶本地姑娘做平妻納妾都是手段之一。

老宮家憑哪一房不是十數位兄弟互相拉巴,如此嫡庶也不太明顯,主要行商在外各有一攤兒,當間千裡萬裡隔著,壓根沒時間鬥氣,有的人還嫌棄自己家兄弟少了。

到了宮之儀這一代,他這一房子嗣是最少的,那族裡能不著急麼?偏偏著急還不敢來他家亂指點,主要招惹不起。

如此便有了各房奶奶三不五時進京送人,那人送來了也不硬塞,也不強求,你看上就留下,看不上我帶走。

買賣人麼,商道最基本就是個你情我願,他們可不鬥氣的。

萬幸,宮之儀父子是書呆又長情,人家心裡有尺,就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好意。

小丫頭在廊下拿著錘兒搗核桃,哢嚓,哢嚓的聲音不斷傳入屋子。

緊挨著管四兒的小院當中,一位三十來歲,穿金花襖子,滿頭珠翠,滿麵福相的婦人問自己娘家侄女兒:“阿俏?三爺真對你笑了?”

這次來宮家的,全部都是九房人。

說話的這位是謝氏,她帶了三個適齡姑娘,都是她娘家人,其中血脈最近,品貌最好就是這位謝俏,她自是想促成這一門好事兒的。

親戚紮堆便不親,六房納九房的親戚姑娘,是她跟老爺巴不得的好事。

謝俏姑娘生的好,皮子奶白,身段勻稱,大眼睛高鼻梁,還有個旺子的好八字。

聽到姑姑問自己,謝俏便將手裡的書卷放下,臉兒紅撲撲的看著姑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