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月撤下一塊自己的袖子布,小心地疊成一個卷。“你咬著吧。”
男人放在嘴裡。
湯月找了根樹枝,用指關節抵著,把血肉撥開,然後捏緊子彈:“你準備好了嗎?我拔了啊。”
男人點點頭。
湯月看準位置,一次性用力,她知道,要是她不果斷,這個人要受兩道罪,所以她也乾脆一咬牙,用儘全身力氣。
一次成功。
趕緊止血,然後迅速包紮。
湯月把血淋淋的子彈扔進溪水裡洗乾淨,“這個還是彆留在這裡,免得被那夥人發現。”湯月一撇男人的腰間:“不對呀,這是你自己的子彈,你怎麼自己打自己?”
男人沒應聲,把湯月洗乾淨的子彈收回口袋。
“啊!我明白了,你們出了叛徒,所以你沒防備,中彈了?”
男人一開始並不想回答問題,一是覺得村民不該知道太多,二是覺得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但這個女孩求知欲很旺盛而且,有點聰明。
“不是叛徒,是我的同伴被殺了,木倉木倉繳了槍。你剛才說,他們朝東走了?”
“你不會要去找他們吧?木倉木倉手裡有槍。而且他們有四五個人。”
木倉木倉們不能拿槍。”男人說著就向前,走出山洞,站直身子,似乎從未受過傷。
湯月嚇了一跳:“木倉木倉人多,還有槍,你受傷了,你打不過他們。”
“如果不趁這個機會拿回來,不僅我方聲譽受損,村民也會有危險。”
湯月想到了什麼,大聲道:“能多一個人就多一個人成嗎?我是山戶,熟悉地形,而且我爬樹也特彆厲害。”
男人回過頭,狐疑地盯著湯月,湯月知道自己並不壯實,但是她也沒撒謊,這周遭她走了無數遍,閉著眼都能找路。
男人猶豫了一會兒,附身貼近湯月的耳朵。
男人的氣息很粗,但卻有種縝密的溫柔感,湯月聽的耳根有些燙。
“如果我死了,你帶著這枚子彈,找中央。中央會派人來。”
中央,他到底是什麼人,湯月不知道,但是既然是中央,那就必然是可靠的人,湯月對此深信不疑。
“嗯。”湯月把子彈接過來,放進自己內衣裡。
兩個人分頭出發。
湯月在樹上行動,很快找到了那夥人,他們一邊前進一邊搜尋,走得不快,湯月把隨手揀到的石頭扔出去,用以聲東擊西。
“聽到了嗎?是不是那夥人的餘孽?”
“有可能,去看看。”
“那邊也有聲音。”
“咱們分兩頭。”
湯月的手,等部隊兩頭再分成兩頭的時候,湯月繼續如法炮製。
男人很給力,湯月看著他疾跑,在敵方落單後偷襲,快準狠,一一的手,
可惜的是木倉木倉些人手裡沒有槍。
目標隻剩下最後一個,這夥人的頭子。
這個人很警惕。
他已經發覺不對勁了,同伴的聲音全部消失以後,湯月又扔了一枚石子,他不僅沒有前進,反而原地等待。
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湯月心道,完了,要是男人這時候過來,頭子不是守株待兔了嘛!
不行,湯月馬上決定,給男人發送信號,哪料正中了頭子的道,他觀察到投石的方位,對木倉木倉上的湯月就是一槍。
湯月哪裡反應的過來,感覺到一陣疾風刺穿自己的胳膊,子彈帶動身體向後仰,從樹上落了下去。
完了完了,真把命搭上去了。
下落的時候,速度很快,但湯月不自覺地就往那邊看,頭木倉木倉出手,似乎還要補槍,湯月想,自己這一生,雖然短暫,但有這麼個經曆也不算沒白活。
村戶千千萬,也不是誰都有機會死在子彈下。
“砰”又一聲,這一次湯月聽得真切,不是地震,不是風吹草動,是子彈。
隻是在射出子彈的一瞬間,那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突然出木倉木倉一拳把頭子手裡的□□打飛落地,子彈才偏了方向,沒有傷到自己。
這是得救了。
湯月一閉眼,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睜開眼睛,自己身處山洞裡,外麵的光時有時無,湯月爬起來,右臂一陣疼痛,眼前,男人已經挖了一個大坑,坑裡麵是剛才那一夥人。
“這是……”
“你醒了?這夥人已經剿滅了,不清楚有沒有同夥,我在這裡等兩天。”男人一邊說,手裡也不停歇。
“你中彈了,我等你醒了給你□□,”他說著就走了過來。
湯月有點害怕,這人是個惡魔,剛殺了的人還掩埋屍體,可是,這個人看起來並不冷血無情。
湯月:“我怕。”
話還沒說完,子彈已經拔了出來,湯月再一次暈過去。
這一次醒來,外麵已經天黑了,還好是夏天,不冷。
湯月看看自己的胳膊,已經包紮好了,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看,但是絕對專業。
“你經常乾這個嗎?”湯月知道,不能問太多,但是這句話應該能問。
“我暫時不能回去,你……這副樣子也最好不要回家,等看不出來了,我送你回去。”
“我這算是當人質嗎?”
“不算,隻是替我保守秘密。”
“哦。”
不知怎麼的,能跟這個人多相處幾天,湯月還有點開心。
“沒想到你身手那麼好,最後我都以為我要死了,是你救了我。”
“本來就不該把你牽扯進來。”把普通民眾的安全當成誘餌,他愧疚不木倉木倉但在當時,為了拿回□□不留痕跡,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所幸,結果是好的,他賭對了。
“我覺得自己也成了英雄了。真的,你不要自責,我平時在家裡就是做做飯,跑跑腿,我還以為我的人生也就這樣了呢,將來爹娘再給我說一門親事,人生就一眼望到頭了,今天,我經曆了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我覺得我自己簡直是個英雄。”
“你是英雄,人民會永遠記得你。”
“真的嗎?那你呢?”
“我也是,英雄。”
“撲哧,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不管你是什麼人民英雄,我想說,你也是我的英雄,當我快要死的時候,是你救了我,我會永遠記得那個畫麵,你挺身而出,製服歹徒。哦對了,既然我們要在這裡呆一段時間,我去拿個東西。”
湯月走到來時的路上,那床棉被還好好的在那裡,棉被裡還有點乾糧。兩個人迎著火光,填飽肚子。
然後她把山洞烘乾,把棉被鋪到裡麵。
“這本來是給我表姐的,但是算你走運,你去裡麵睡吧,我替你在外麵守夜。”
他累了一天沒有休息了,她反倒已經睡了兩次,一點兒都不困。
但她是女孩子,他是男人,怎麼能把軟軟的床榻據為己有呢?
男人猶豫了。
“你不相信我嗎?我真的能守夜,要是有人過來,我就叫你。”
哪裡是不相信她啊,她可真是單純,既然如此,反正他也真的累了,那就“相信她。”與其說是相信,不如說是依靠。
他知道。
他睡了,睡的很安穩,一夜無夢。那些兵荒馬亂,那些人那些事,竟然一點兒也沒有出現。
可能是因為這個女孩,太安全了。
“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湯月。”
“我叫夏普翩。”他本來不叫這個,但為了這次任務,組織給他們起了新的名字,告訴她,他叫夏普翩,以後如果她要找他,就能通過這個名字找到他。
他馬上醒悟,他這是在想什麼啊,為什麼心裡暗暗希望她能來找他呢?
他們就這麼白天夜晚交替守夜和休息,五天以後,兩個人身上的傷都好了。
湯月身體恢複以後,夏普翩要送走她。
“你要回去嗎?”
“我還有任務。”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應該,不會。”
湯月帶著舊被子到了沈雪梅家。
“妹子,你這是咋了,怎麼衣服還破了,全身是土,你是不是讓人給欺負了!”
湯月不能說,但還是挑了些能說的說了。
包括,她遇到一個理想愛人。
沈雪梅:“妹子,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們遇到過,他救了你,確實是緣分,但咱們是凡人,還是要過日子的,你就忘了他吧。你再住幾天,徹底恢複了再走,就跟咱姨說是我留你在這邊玩。聽姐的話,回去以後就忘了吧!”
但是湯月忘不了,生活恢複了平靜,但她的心卻不能平靜。
兩個禮拜以後,娘家給她說了門親事。
她心裡惦念著夏普翩,不去和對方見麵,搞得兩家人鬨得不愉快。
湯月乾脆趁家人不注意,跑了。
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夏普翩,但,他說過,他在執行任務,既然任務還沒結束,也許他就不會走?
她回到山洞,他不在。
她去山間,去溪流,去他們並肩作戰的樹林。
沒有。
她絕望了,也許他已經回了中央,是她再也見不到的人。
當時的她沒相到,正是因為這次出來,她又一次救了他。木倉木倉的傷口感染了,他埋了□□,在森林裡等死。
匪徒已經剿滅,就算自己回不去,也銷毀了沙錘部隊存在的證明。
他安心了。
可是,閉上眼,卻看見了她,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回光返照。
她背著奄奄一息的他,走了幾十裡山路,終於找到了一個小診所,在哪裡,他吃了抗生素,也被醫生及時消毒,回到了人世間。
她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醫生,換回醫生答應他住到徹底複原。
她儘心照顧著他,直到他愛上了愛他的她。
兩人以身相許。
最後戰友找到了他,他還有新的任務。他們說好,任務執行完,他會來找她,今生,非她不娶。
他走後沒多久,湯月發現自己懷丨孕了。她有家不能回,隻能找到了表姐沈雪梅。
“妹子,這種人說話不能作數的,你要不趕快找個男人,要不把孩子打了。”
“不,我不能害人,而且這是他的孩子,我要生下。”
沈雪梅勸不動這個妹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她。
聶閔徐後來知道了這件事,他們一起給湯月找了個住處,那是剛好沈雪梅也壞了老四,聶閔徐乾脆把他們一起送出了聶家村,對外宣稱自己老婆回娘家養胎了。把兩個孕婦放在了一起。
“孩子你可以生,但是為了你的人生,不能讓彆人說你或者孩子的風涼話,我們幫你養。”
聶閔徐已經想好了,妻子回來帶一對,對外宣稱是雙胞胎,湯月以後也能來他們家帶孩子,就算以後湯月要嫁人,也不會招來非議。
湯月最終同意了這個方案,事與願違的是,生產的時候,湯月大出血,最終沒能看到孩子的模樣。
沈雪梅眼睛都哭腫了,蒙著眼睛回到聶家村,宣告自己喜得雙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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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普翩講完故事,聶小滿推測了後續的事。
一桌人沉默的駭人。
聶小滿都沒注意,兩行熱淚什麼時候早已不受控製。
“你後來,去找過她嗎?”
“我當然去過,但是他們都說,她死了。”
邱鳳荷震驚不已,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故事,原來乾爹終身不娶並非不近女色,而是因為這麼一個故事。
葉爺爺:“小夏,你信守承諾,一輩子沒有再娶,相信她在天之靈也會深感慰藉。”
“我跟她……長得像嗎?”聶小滿緩緩地問。
葉爺爺一驚,邱鳳荷一驚。
葉景初終於明白,為什麼聶小滿說帶她來見家人,也明白為什麼,聶小滿整個過程都盯著夏司令。
聽完故事,再看夏司令,葉景初重新認識了這位熟悉的叔叔。
“像。小滿,你跟她一模一樣。”夏司令聲音哽咽,手指陣陣抖動。
“我的四哥是小滿那天生的,他本來應該叫聶小滿,到我出生的時候,媽媽乾脆就讓我叫小滿,給他取名為大滿,這樣乍一看,也看不出什麼分彆。就好像普通的雙胞胎。這麼多年,也的確沒人懷疑過我根本不是聶家的孩子。他們非常寵愛我,到了那種為了我什麼都能做的地步,我說要吃果子,爸爸就給我摘,不惜摔斷了腿,我生病,大哥求醫問藥迷了路,再也沒回過家,為了我不受欺負,二哥跟人打架,被送到局子,流離失所漂泊多年,還有三哥,為了給我偷吃的,爬上了火車沒下來,去了未知的地方。聶家本來勞力充足,幸福美滿,卻為了一個不是親生的女兒、妹妹支離破碎。其實他們都知道,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但他們願意用生命去守護我媽媽的秘密。”
夏普翩,一個久經風霜的男人,也流下了熱淚。這些,是他不知道的事。
他的確去找過湯月,但他娘家人恨她入骨,甚至覺得她死了活該。有好好的婆家不去嫁,還離家出走是個賠錢貨。
大家都不知道懷丨孕孕了,但大家都知道她死了。
所以夏普翩根本不直到聶小滿的存在。
直到在海島,第一次看見聶小滿。
他覺得很意外,派人去調查,但仍然一無所獲。
他怎麼也想不到,聶閔徐沈雪梅兩個普通農民,能把一個秘密守護的這麼好。
他看著聶小滿,這些應該都是聶小滿自己調查出的結果。
聶小滿不屑地看著邱鳳荷:“故事你也聽完了,所以,如果說葉景初曾經和誰訂過娃娃親,那隻能是和我,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