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卯’,有古代金屬刀幣之意,卯金刀,合起來便是一個‘劉’字,王莽禁卯,是害怕人們以此為劉家天下的象征,佩戴作為紀念,因此禁掉,使‘金刀之利不得行’也。”
“啊?”老柴對王莽的清奇思路給整得哭笑不得:“這麼細的心思,用到民生政策上,也不至於其亡也速!”
孫老笑道:“這就是文玩的真正價值所在,它本身是華夏文明的結晶,上麵蘊含著很多曆史文化知識留給後人。而我們工美的主要任務,也是從民間收集重要文物,並且滿足文玩愛好者們收藏,交流,學習的需要。”
“至於升值保值什麼的,反倒是次要功能了。”
“說起剛卯嚴卯,我倒也知道一個故事。”
“張老你等等啊……”周至立刻翻開包包,取出紙筆:“好了,你講。”
“剛卯嚴卯這倆漢代吉祥配飾,一直受後代文士喜愛,無論是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箋》,還是張岱的《夜航船》,都將剛卯列入‘奇珍’。”
“近代民國四公子之一的袁克文,收藏剛卯嚴卯的故事,堪稱傳奇。”
“最初袁克文是在遊曆西湖的時候,得到的剛卯,據記載是‘白玉明潤,如冰如雪,隸文淺刻,直一小漢碑,詫為奇寶’。”
“但是一直找不到嚴卯來與之相匹配,因此頗為遺憾。”
“晚清著名的政治家閻敬銘知曉此事,笑說嚴卯自己這裡有一枚,是著名大文人,詩書畫名家何紹基曾孫,大收藏家何星叔,打從吳門潘氏手裡拿到的。”
“閻敬銘當時頗受慈禧看重,整頓戶部打造糧倉功勳卓著,慈禧都客客氣氣地呼其為‘丹翁’,閻敬銘提出用三百兩銀子向何星叔購買此枚嚴卯,何星叔雖然心痛,卻也不得不從。”
“於是袁克文提出以一千大洋從閻敬銘手裡將嚴卯購來,與剛卯相合,結果被閻敬銘拒絕,提出他知道袁克文手裡有一部宋版的《韋蘇州集》,得加上這個,才同意交換。”
“最終袁克文以一千大洋和宋刊《韋蘇州集》,將嚴卯交換到手,以為自己收藏之最,因為兩枚玉卯尺寸合於《後漢書·輿服誌》所記載的‘佩雙印,長寸二分,方六分’之記錄,將自己的書房改名為‘佩雙印齋’,還寫了一篇文章,記錄得到雙卯的經過。”
“肘子,這四枚西漢辟邪配飾,剛卯嚴卯,翁仲司南,你真打算要出手?”張老講完故事,鄭重地問周至:“你可要想好了,這樣的東西,出手後多半可就回不來了。”
“本來是想著要出手的,”周至樂得見眉不見眼:“不過聽張老講了這麼個故事之後,我又改主意了。”
張老反倒是鬆了口氣:“這樣的東西,肘子你可收好,先不說湊齊一套有多不容易,就說其能夠受到曆代文人追捧,總是有其原因的。”
“是,文玩的聲名也是能夠傳世的,這個我現在已經知曉了。”周至點頭。
中國人的審美非常神奇,可以說從舊石器時代一直到現代,國人所崇尚的審美風格,一直追求的就是內斂,含蓄,沉靜,典雅,中和。
而奔放,熱烈,鮮豔,濃烈這類美學元素,隻能是偶有驚才絕豔的閃現,但絕非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