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江流非常湍急,木排很快就漂過了石盤角,進入了長江與紅水河的交彙處。
這裡有一點小危險,因為紅水河碼頭出來的船隻,會與周至他們的線路有一處交集。
長江上的航道,尤其是渝州上遊的一段,其實遠不是人們想象中那樣開闊,真正供航運的區域,其實隻有江麵枯水期的三分之一,在靠近白米鄉的那邊,船隻從夾川碼頭出來,首先要切入主航道,再開始正常航行。
好在現在的船也不多,江麵也足夠的開闊,很快小木排就漂過了航標燈,離開了主航道。
這邊就隻有一些漁業社的漁船了。
經過小漁船的時候,小夥伴們還興高采烈地跟人家打招呼,看得漁民們目瞪口呆,現在的娃子都這麼作死了?!
衛非已經漸漸適應了過來,但是他還是不敢像小夥伴們那樣跳進水裡降溫。
夏天的江麵很熱,江水又很冷,周至會跟楊和方文玉輪流控製閥子的方向,然後在跳進江流裡邊遊上一段,緩解被烈日曬得發燙的皮膚。
衛非就不行了,隻能用喝完後的拉罐裝水往自己身上澆,屁股永遠冰涼,身上永遠曬著太陽。
還是梁紅看得不忍心,將草帽扣在了他的頭上。
夏日的長江水看著非常渾濁,其實主要是泥沙,水質本身還算是非常乾淨的。
梁紅趴在木排上,撕著鹵雞翅膀問對麵的周至:“你說等舒意她們看到我們,會是什麼樣子?”
“都曬成非洲人了,認不認識還兩說呢。”周至也在吃東西,拿自己啤酒罐碰了一下梁紅擱在木排上的啤酒罐,示意她和自己對一口,然後剝起了煮花生:“我們最多算是把這個暑假該黑的找補回來,紅姐你就不一樣了,雪上加霜,啊不,煤中送碳啊……”
梁紅在水下給了周至一腳:“敢胡說八道踢死你!”
木筏因為這樣的動作劇烈晃蕩起來,導致衛非緊張過度:“交通工具上不要打鬨!安全第一!”
“剛剛那些漁民才黑。”梁紅說道:“他們都不怕熱的呀?”
“哪裡是不怕熱啊,江麵溫度起碼四十五度以上。”周至說道:“明代孫承宗有一首寫漁家的詩:嗬凍提篙手未蘇,滿船涼月雪模糊。畫家不識漁家苦,好作寒江釣雪圖。”
“孫承宗?是我認識那個明代孫承宗嗎?”張路問道。
“對,就是他。”周至歎氣:“明代方麵大臣受清流所製,稍有動彈就會導致瘋狂彈劾,就算一身本事兒也束手束腳。”
“所以孫承宗這首詩,與其說是在可憐漁家,倒不如說是在可憐自己。”
這些課外知識聽得其餘幾人都是一臉的模糊,於是周至便將孫承宗這個人給大家介紹了一下:“孫承宗還是皇帝老師。督遼時修築寧錦二百裡防線,功勳卓著,結果還是遭彈劾辭官。”
“後來皇太極包圍京城,朱由檢急召孫承宗,等他擊退後金不久,又再度遭到朝中大臣彈劾,辭官回鄉。”
“崇禎十一年,清軍大舉進攻,孫承宗領家人守衛高陽,城破被擒,自縊而死,他的五個兒子、六個孫子、兩個侄子、八個侄孫都戰死。”
“什麼狗屁皇帝!”梁紅就聽得大怒:“換我先一刀把狗皇帝砍了再說!”
這個問題要解釋起來就太複雜了,明末的情況那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因此周至舉起拉罐:“來紅姐咱再碰一個,舍了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我周至就敬你是條漢子!”
大家都哈哈大笑,梁紅把酒喝了才開始對周至一頓亂踢,搞得衛非再次伊哇亂叫。
大家笑得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