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1 / 2)

七零年代青雲路 鹿子草 12776 字 5個月前

宋延安小朋友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上一次哭還是因為父母都被困在學校,為了準備期末考試而雙雙無法歸家。

他扯著嗓子乾嚎了一通沒能將爹媽嚎回來,最終隻能委屈巴巴地牽著哥哥和二黑,進入他們自己的房間睡覺。

一連睡了一個禮拜後,從此進入與父母分房睡的新階段……

這次因為宋恂的一句家裡蹲,宋延安小朋友又哭了。

被氣哭的!

並且聲淚俱下地控訴爸爸欺負他們不識字,騙了他們!

他哭著哭著就開始陰謀論了,抽抽搭搭地說:“你一點不想帶我們出去玩!你就是逗我們玩!”

宋恂哄了半天沒哄好,本來想說,誰讓你倆是不識字的文盲來著,不過又怕兒子哭得更凶,便隻好問:“你們剛才把瓜子放在哪裡了?”

吉安幫弟弟在地圖上點了一個位置。

宋恂撚過一顆瓜子放上去,在延安頭上拍了拍說:“你就在這守著吧,等其他人回來以後,問問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事實證明,這事真不怪宋恂,他們倆千挑萬選的這一處,真的是省城。

延安聽到媽媽幫忙念出的地名後,哭得更大聲了。

項小羽好笑地將人摟進懷裡哄道:“冬天去哪裡都不好玩,外麵那麼冷,在屋子裡多暖和呀!而且咱們過年還得回姥姥家呢!”

即便延安正哭得傷心,還是被莫名激起了表演欲,吸溜著鼻涕順口說:“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唱大戲~”

項小羽:“……”

延安抽噎著,揪起媽媽的一撮彈簧卷卷毛問:“那什麼時候能出去玩啊?”

“冬天不能去,夏天就可以啦!”弟弟哭了,吉安本來還想哄哄他的,不過看他又手欠地去拽媽媽的卷卷毛,吉安“啪”地一聲打在他手背上。

眼裡含著淚水,一臉無辜的延安:“……”

嚎得更大聲了。

不過,無論延安再怎麼大聲哭泣,他都沒能讓媽媽回心轉意。

項小羽常年在外求學,雖然有老公和孩子在身邊,但她也是十分想念父母的。

平時陪孩子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既然有假期,她當然要回瑤水村陪一陪父母了,一點也不想去外地旅遊。

於是,宋恂的旅遊計劃隻好暫時擱置,推遲到了暑假。

他們一家大年初二返回瑤水村,在村裡一直呆到新學期開學,才像進貨一樣,帶著大包小裹重新回了省城。

*

新學期開學沒多久,宋恂在黨校裡迎來了一位熟人。

“沒想到我都這把年紀了,居然還能坐進學堂裡。”苗利民吃著號稱省委機關最高標準的飯菜,心滿意足地說,“黨校的環境可比我上簡易師範那會兒好多了。”

宋恂笑道:“聽說縣處輪訓班的課程非常緊張,去年跟我們同期的那個縣處班,十八天就學完了我們兩個月的內容,而且是全封閉管理的,您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不用上班,隻悶頭學習還有啥不樂意的。”苗利民感慨,“當初我們上學那會兒倒是不用封閉管理,但是家裡窮,外麵又亂糟糟的,學生們沒事都不敢出校門。每頓吃一個黑麵饅頭,一吃就是兩年。現在的環境在那會兒簡直不敢想!”

苗利民曾是他們村裡學曆最高的人,在全村連小學生都沒幾個的時候,他娘和大姐省吃儉用,供他念完小學,又念簡易師範。

原想著讀完了師範,就回村裡教書,沒想到土改以後,鄉裡大招能識文斷字,有文化的乾部,他被大姐往前推著,推去了鄉政府工作。

這些年乾部的文化越來越高,他這個簡易師範畢業的乾部已經不算什麼了,縣委裡最差的也是初中畢業生,大多是中專和高中生,甚至還有像宋恂這樣的大學生。

苗利民被一茬一茬高學曆的年輕人比著,也很有緊迫感,早就想找個進修的機會充充電了。

“三舅,聽說你們縣處班今年開了經濟學的課程?經濟學的課安排在上午還是下午啊?”宋恂問。

“每周有兩節,都在晚上,六點半到八點。”

苗利民對這個經濟學的課是很感興趣的,三中全會以後的幾個月裡,在地區和縣裡,光是經濟研討會就開了好幾輪。

不過,他們這一代的基層乾部,很多都是隻懂政治不懂經濟的。

像地委袁書記那樣科班出身的經濟專業的乾部,簡直是鳳毛麟角。

黨校就是針對這種現象,順應時事,為縣處班的乾部們開設了經濟課。

不懂經濟學,不懂經濟運行規律的乾部,無法適應新的曆史形勢。

宋恂記下了上課時間和地點後,跟學校申請了經濟學的旁聽證,每周抽出兩晚的時間去縣處輪訓班上課。

上次袁書記跟他說過理論進修班的畢業去向後,宋恂就一直在琢磨想個什麼辦法避免以後一直搞理論研究。

縣處班的經濟學課程,很可能會是一個突破口。

*

這天晚上剛下了課,宋恂便被苗利民喊住了。

“你先彆忙著回去,咱們到招待所去一趟,你老丈人來了!”

“……”宋恂一愣,詫異地問,“我爹來了怎麼不跟我們提前說一聲?”

“他臨時上來的,給你打電話,你沒在宿舍。就把電話打到了我那裡,據說是有個大事想讓咱們幫忙拿個主意。”

項英雄被安排在黨校的招待所裡,見到宋恂和苗利民進門,便開門見山地說了自己這次突然到省城來的原因。

“小宋,利民,你們說,把隊裡的漁船承包給個人,可不可行?”

苗利民的晚飯有點吃鹹了,正端著缸子咕咚咕咚灌水,便聽到了姐夫的問話,一口水嗆進氣管,險些咳去半條命。

他摸一把下巴上的水漬說:“你怎麼有這個想法的?那是集體財產,哪能隨便給個人使用?”

“報紙上不是說,解放思想,大乾特乾嘛!有個什麼村把土地都給分了,人家都敢分地,我們分一分船怎麼了?”項英雄自有他的道理。

“人家那是包乾到戶,不是分地,跟你們這個分船也是兩個性質的。”苗利民下意識反駁。

“我一開始也覺得這樣不行,但是村裡有個知青說,他老家那邊好幾個縣都搞生產責任製了。我也沒太聽懂,反正那意思好像就是不搞平均主義了,按照產量記工。”

宋恂想了想說:“現在有的地方確實開始搞責任製和包乾到戶了,但是,爹,咱們這個漁船你打算怎麼包乾到戶?一條機帆船上需要6-8名漁民,誰家也不可能有這麼多壯勞力。”

“我們就分組嘛,還是原來船上固定的那些人,一起承包一條船。每條船每年規定上交固定的漁獲,完成指標的不獎不罰,沒完成指標的可以罰全年指標的10%,超額完成指標的,可以獎勵超額部分的20-25%。”

苗利民問:“那你們同一條船上的人怎麼分?有船老大,有船副,還有拉網的,大家分工不同,出的力和獲得的工分肯定也不一樣。”

“哎,那些事可以內部進行協調,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這種辦法可不可行?”

項英雄本來也是想看看風向,等一等再說的。

可是他家老婆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最近對海魚的需求量陡增,用舢板零星打上來的那些魚根本就不夠她和老大媳婦用的。

可是機帆船隊打上來的海魚,都是有數的,偶爾給大家分個一兩條還行,多了根本供不起。

自打過年前去參加了一回年貨大集,賺回來八十多塊錢,苗玉蘭這心裡總跟貓抓似的癢癢。

沒事就跟牛雪梅在家做烤魚片等一應海鮮零食。

過完年以後,上麵的政策又進一步放開了。

南灣縣委在團結公社和勝利公社之間開辦了一個農村大集。

農曆每月逢三、六、九,全縣的人都可以去趕集,特彆熱鬨。

每逢趕集日,苗玉蘭婆媳就帶上自家的雞蛋鴨蛋青菜和海鮮零食,騎著三輪車去大集上售賣。

最多的時候,一天能賺一百來塊。

連項英雄聽到這個數目以後,都張大了嘴巴。

他們隊裡年景好的時候,一個工日也才值一塊五,他媳婦一天賺的相當於他們累死累活乾兩個多月的。

那些商品中,數烤魚片和墨魚仔賣的最好,他們家那點存貨早就被掏空了。

新鮮原料供應不上,他媳婦已經開始考慮要給魚片漲價了。

宋恂聽老丈人仔細說了來龍去脈,心中仍是有疑慮的。

“其實咱們瑤水村的船隊,是管理比較嚴格的,以現在的生產能力,幾乎就已經是極限了。包產到組的話,其實多不了太多漁獲,這同樣解決不了我娘那邊的原材料問題。”

項英雄嘿嘿一笑說:“你沒上過船,不知道這裡麵的彎彎繞。我給你打個比方吧,比如說一條船每年能打一萬斤魚,其中就有一千斤是黴爛變質的肥料魚。咱們南灣的機帆船,基本沒有製冰製冷的機器,也沒有保鮮能力。硯北港那邊倒是有個製冰廠,但是都得排隊去買冰,特彆麻煩。以前都是給集體乾的,魚上岸以後,壞了也就壞了,拉回隊裡漚成肥,拿去澆地也是一樣的。反正都是集體的嘛,用在哪裡都一樣。但是如果船上可以安裝製冰製冷設備就不一樣了,損耗率可以控製在2%以內。”

宋恂和苗利民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我前幾天在隊裡開過一個全體社員大會,征詢大家的意見,給機帆船安裝製冷設備。不過,這個花費太大了,一大半的人都不同意花這個錢。”項英雄歎道,“所以我才聽了知青的建議,打算搞個包產到組,誰要是想給漁船安裝製冷設備,可以自己掏錢買。”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