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番外十一(2 / 2)

七零年代青雲路 鹿子草 14765 字 5個月前

吉安將存折重新放回去,歎口氣說:“算了,反正也快到期了,就讓他存著吧。他不存的話,放在家裡也是損失一百塊。”

他倆誰也沒跟親爹提存折這一茬,默許了老父親占兒子便宜的行為。

兩人一邊上學,一邊數著存折到期的日子。

按照他倆的想法,隻要存折到期了,宋恂自然會將五千塊還給他們。

然而,宋專員就像失憶了一般,到期一個禮拜後,仍沒有將錢還給兒子的意思。

這天是周末,大娃二娃剛從科技館參加完勞教回來,便見到宋恂騎著自行車從院子裡出來。

偷偷摸摸在周末出門,不帶秘書和司機,還騎著自行車……

兄弟倆當下便覺得對方這是要去銀行取錢了。

“爸,你乾嘛去?”延安明知故問。

“出去轉轉。”宋恂看一眼手表說,“廚房裡有包子,你倆餓了就先墊墊肚子,等我下午回來,帶你倆下館子去。”

他這段時間一直忙工作,兒子回來上學他都沒時間管,吉安之前在北京得了新秀杯的亞軍,他也沒表示過。所以宋恂打算趁著今天有空,帶他們出去吃點好的。

而兩兄弟心裡想的卻是,你賺了一百塊利息呢,確實得請我們下一次館子!

“我們跟你一起去吧,免得來回折騰了。”吉安去乾爹家借了兩輛自行車,想跟著他爸一起去。

他爸開的存折是建行的,最近建行剛發行了年利率11.34%的金融債券,他倆打算把五千塊全部買成這個債券,比定期存款的收益高一些。

“那就一起去吧。”宋恂答應得挺痛快。

爺仨騎著自行車,跑了兩三公裡,途經一個建設銀行的時候,宋恂並沒有停車。

延安心想,他爹也真夠可以的,偷摸存個五千塊,居然還要找個離家最遠的營業部。

三人一路騎到火車站,宋恂才停下來。

這明顯就不是來取錢的呀!

“爸,你今天到底來乾嘛的呀?”延安問。

“這段時間地區一直在處理民工返鄉的問題,我過來看看執行情況。”宋恂花了一毛五,將三輛自行車存好,便帶著兒子往火車站的廣場上走。

雙胞胎在新聞上已經看到了全國幾百萬農民工進城潮的新聞,爸爸就是因為這件事被提前召回海浦的。

“爸,這個工作你們還沒處理完呢?”

“大致已經收尾了,咱們這邊南下和北上的農民工不算太多,能勸的都已經勸回去了。”

吉安望著人來人往的廣場說:“我聽我姥姥說,以前的農民哪怕是餓肚子曬太陽,也不願意離開土地,闖關東和走西口都是萬不得已的選擇。那會兒那麼難都舍不得故土,現在日子相對好過了,怎麼就非要出來當盲流呢?”

社會上對這些沒有工作盲目流動的人口,統稱為盲流。

“他們這種流動絕不是過去所說的盲流,而是帶有商品經濟特點的流動。”宋恂帶著他們穿過人群,低聲說,“往好的方麵想,這是咱們國家第一次出現主動的,以賺錢為目的的大規模農民流動,也算是曆史性的進步吧。”

他走到一隊扛著尿素袋子,提著鋤頭鐵鍬的民工跟前,跟最前麵帶頭的人搭話。

“老哥,你們這隊人是要去哪兒打工的?”宋恂掏出煙盒給附近的幾人散煙。

打頭的隊長接過煙聞了聞說:“看你打扮得像個文化人,居然跟我們抽一樣的煙?”

“能抽得起大生產,那你這日子應該過的不錯呀!我老丈人也是農村的,還在抽旱煙呢。”宋恂蹲在他們旁邊的台階上問,“家裡的日子不錯吧?農村搞點家庭副業也能賺些錢,怎麼還要去外麵打工呢?”

“乾副業也得有錢才能乾呀!”隊長用粗糙地手指夾著煙,猛吸兩口,“這大生產也不是隨時能抽到的。就拿我家來說吧,全家八口人,隻有我跟兒子兩個壯勞力,去年鬨旱,秋天打下來的糧食根本不夠吃一年的。糧食都不夠吃,哪有錢辦副業?”

“那你們要去哪裡打工啊?去了就能賺到錢麼?”

“去北京!首都肯定有錢賺呀!”隊長咧嘴笑道,“我們有個同鄉就是在北京乾活的,聽說苦臟累的活人家城裡人乾不了,我們去了以後可以去那個什麼市政工程局幫忙修立交橋,還可以去紡織廠做擋車工。反正有活乾就行。”

“叔,你們還是彆去北京了。”延安蹲在旁邊說,“我們剛從北京回來,那邊已經不讓任何單位招收農民工了,現在是針紮不進,水潑不進,你們去了也找不到活。”

“真的?”

“嗯,”宋恂摩挲著煙盒說,“北京和廣東都沒有工作了,咱們這些人去了也是白跑一趟,還浪費了車票錢。各鄉鎮應該已經通知了吧?你們鄉裡沒向大家宣傳過外麵的情況嗎?”

“講、講了,我以為那是忽悠人的呢!”隊長蹙眉撓撓頭皮說,“這可咋辦,我把兄弟們帶出來,車票都買了。”

“車票可以退的,你們有多少張車票啊?”吉安站起來說,“派個人跟我走,我帶你們去退票。”

“晚上就要發車了,人家能給退麼?”

“能退,地區行署做了規定,”宋恂頷首說,“返鄉農民工的車票可以全額退款。”

隊長瞥一眼宋恂,問:“兄弟,你是捧鐵飯碗的吧?”

“嗯,我在行署辦公室上班,對各方麵的消息還算靈通。”

“我就說嘛,看你的樣子就是當乾部的!”隊長想在他肩上拍一拍,想起什麼,又尷尬地收回手,“既然暫時去不了首都了,那就把車票退了吧,回去以後再想想其他辦法。”

宋恂讓兩個兒子幫這些老鄉去退火車票,自己留下繼續聊天。

“其實想要打工的話,沒有必要非得跑去那麼遠,咱們海浦馬上也要修路修立交橋了,到時候用工的機會多得是。”他笑著問,“老哥,你們是哪個縣的?”

“定山縣的。”

“哦,那邊紡織廠也挺多的,你們去紡織廠當擋車工也是一樣的。”宋恂指了指他們的鋤頭和鐵鍬,“聽說你們那邊要開辟山區水電資源,興修水庫和水電站了,到時候肯定是要招聘大量勞力的。在家門口做工,平時回家也方便,不比去大城市強嗎?”

“這些消息也就你們這些坐辦公室的乾部知道,像我們這些老農民到哪裡知道去呀?人家說大城市好賺錢,那我們就去大城市唄。”

“咱們城裡和縣裡,都有勞務市場,你們下次再想找工作,可以去勞務市場找。”宋恂將一盒煙都遞給他說,“各鄉鎮馬上也會及時公布勞務需求信息,你們去鄉裡辦事的時候,順便去鄉政府的公告欄裡瞅一瞅,興許就找到新工作了。”

宋恂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白灰,笑道:“海浦本地的用工量已經很大了,咱們農民工既然不怕吃苦,那就來市區搞建設。等到賺了錢,還可以回家辦點副業,咱們這邊旅遊發展得好,正在鼓勵農民從事農村庭院商品經濟,隻要是在農村有房子的,家家都可以乾。”

隊長的眼睛一亮,確認道:“真的家家都能乾?”

“真的。”宋恂笑了笑,“具體要求你們去各自的鄉裡問一問,這對大家夥是好事,老哥你回去也幫鄉裡宣傳宣傳!”

*

宋恂在海浦火車站給農民工們宣講回鄉政策,而千裡之外的北京火車站,也迎來了海浦的一行人。

項英雄和項遠洋一人扛著一個大背包,走在女大款苗玉蘭的身後。

“哎,你看你穿得這邋遢樣!”走出火車站以後,苗玉蘭帶著兩個土包子去坐公共汽車,“讓你穿得好看點,你偏不聽,我都不想跟你走一塊兒了!”

“我要是啥也不背,肯定也穿得賊光鮮!”項英雄抹了一把汗。

他家這個老婆子真是能嘚瑟。

臨下火車前,還換上了皮夾克和體型褲,這麼冷的天也不怕凍著。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你要是穿得邋裡邋遢的,人家報社都不讓你進門!”苗玉蘭叮囑道,“一會兒去了小毛那,你趕緊換身乾淨衣裳,知道不?”

她這次是專門來北京做廣告的。

上次延安勸她在報紙上打打廣告,把產品賣到全國。

她回家思來想去,想了三個月,終於痛下決心打廣告了!

不過,她沒考慮省內的報紙,要打就打效果最好的!

來北京,打八千塊一次的那種廣告!

打十次!

以防通貨膨脹,廣告費漲價,她背了十萬塊錢呢!

項遠洋肩上扛著兩個麻袋,裡麵裝的都是他娘給他妹子帶的海貨,這會兒他已經被累得直喘粗氣了。

在公共汽車站等車的時候,項遠洋瞟見對麵豎著一個亞運會的廣告牌。

“娘,吉安他倆就是給這個亞運會捐的錢吧?捐了一千五呢!”

雙胞胎兄弟雖然沒正式接受采訪,但是兩人捐了一千五的事,還是被大嘴巴宋延安在親戚間宣揚開了。

“對,就是這個!”苗玉蘭眯著眼睛瞧了瞧說,“聽說全北京都在捐款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乘車去閨女家的一路上,看著一個個廣告牌上亞運會的字樣,苗玉蘭有點相信了,北京人民可能都在捐款。

等到晚上,跟閨女聊過以後,她就更確信了,辦亞運會還真是件大事。

“現在還缺多少錢呀?”苗玉蘭問。

“好幾億呢,每天工程消耗一百來萬。”項小羽攤手。

“我滴乖乖,這麼多錢!”

“嗯,反正就是每人捐一點唄,像我這樣拿死工資的,捐一個月工資支援一下。”項小羽剝著橘子說,“有的華僑和港商捐得多,上千萬的都有。不過,老百姓嘛,少捐點表表心意就行了。我現在聽說的,普通老百姓中捐款最多的是一個出租車司機,捐了十萬!”

……

被亞運捐款的極高熱度影響,第二天臨出門前,苗玉蘭改了主意。

她不想去報社打廣告了,她打算把這十萬塊廣告費捐了!

“老婆子,你可想好了啊,這是十萬塊錢!不是十塊錢!”項英雄抽煙的手都有點抖。

他家雖然富裕了,但也沒富到揮金如土的地步,這十萬塊錢是他倆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流動資金。

專門用來打廣告的。

“想好了,就捐給亞運會!”苗玉蘭豁出去似的說,“反正咱家的產品就算不打廣告也能賣出去,先緊著亞運會用錢!”

項英雄父子不知道應該說啥好。

隻覺得這老太太瘋了。

“娘,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吧?打廣告的事不著急,反正咱們還沒買返程的火車票呢。”項遠洋勸道。

“沒啥可想的,”苗玉蘭擺手說,“咱們打廣告不就是為了上報紙嗎?我捐這麼多錢給亞運會,人家亞運會肯定得讓報紙報道我吧?這跟打廣告的效果是一樣的!同樣是上報紙和花錢,我寧願把錢捐給亞運會,給國家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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