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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兩兄弟此刻也正好在懷惠河。
得知兩人今晚要來夢琅嬛之前,這裡負責管事的嶽媽媽,便來到含璧的房間,朝著她道:
“七爺原就來得少,現下連四爺也難得過來。你再不把握好機會,往後有得你哭的。你在夢琅嬛,我是將你當親女兒一般看待。我就跟你這樣說罷,七爺若是不挑你,你至少得將四爺抓住。知道麼,傻姑娘?”
“知道了,嶽姨。”含璧又何嘗需要這嶽媽媽來說。
上回在芙蓉園一曲箜篌之後,她的身價是更高,可她卻也再沒見過霍寧珩。這次霍家兄弟又過來,含璧心裡何嘗不緊張期盼。
夢琅嬛的藝人,雖是賣藝不賣身,但若有貴客,樓裡卻也希望這些藝人施展全身解數籠絡住對方。
含璧讓婢女將她的長發梳成飛仙髻,額心點了三瓣細萼,唇塗作淺淡的粉,挑了條在儲華閣花重金新製的淺紫色縐紗裙,挽雪白泥金披帛,配上她高挑窈麗的身段,裙裾飄然。
她的婢女自是誇讚:“儲華閣的裙子實在太漂亮,姑娘穿在身上,人更美了。”
含璧也對這條裙子很喜愛,勾唇一笑,沒有說話。能不漂亮麼?儲華閣排名第一的師傅今年最得意之作,所花的銀錢也是驚人。
待來到雅室裡,含璧卻沒見霍寧珘,她便走到主位前,與霍寧珩見了禮。
“四爺好久沒來夢琅嬛。”她試探著,有些擔憂:“是不是,四爺認識了哪位樂藝更高之人,含璧的琴便不能再入您的耳?”
霍寧珩微微一笑,他的確覺得陸蒔蘭的琴音更令他喜愛,但對方卻不是能如含璧般隨時可彈琴給他聽的人。
含璧與陸蒔蘭的琴藝其實也算各有千秋,若是論起技巧,含璧還是無人能出其右,無可挑剔的,且樂感極佳。陸蒔蘭天賦雖高,但畢竟練得太少,在技法處理上要遜一籌。
霍寧珩便道:“阿璧何必妄自菲薄,這世上樂藝能超過你的,可不好找。”
含璧便笑了,叫人取出她新得的月華琴。
霍寧珘卻是到樓下熟人處坐了一陣才上來,含璧看著推門而入的那道瀟灑俊逸的身影,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是誰,便上前道:“七爺。”
霍寧珘對研究曲樂本身沒多大興趣,也就偶爾賞賞歌舞,放鬆放鬆。
看到含璧這如牡丹般迤邐而綻的飄逸裙幅,霍寧珘坐下後,倒是多看了那裙子兩眼。
含璧注意到霍寧珘的目光,心裡則是突突直跳,以為霍寧珘看的是自己,便定下決心,今晚要將心意表出來。
天色漸晚,趁著霍寧珘再次被藺深叫出去時,含璧也跟出來,等藺深彙報完畢,她便上前道:“七爺……”
霍寧珘回過頭,漫不經心看看她:“嗯?”
含璧的目光不著痕跡在霍寧珘的腰線停留片刻,又看向他薄削的唇,臉上浮起嬌色。她的聲音本就極為清甜,此刻更是動聽至極,道:“七爺……今晚,便留在夢琅嬛罷?”
含璧還是頭一回留人過夜,麵對的又是霍寧珘,羞倒是真的,而不是裝出來的。
霍寧珘沉默看含璧片刻,神色淡漠,聲音比之前冷了許多,道:“好好服侍四爺,該給你的不會少。旁的不該想的,便不要想。”
該給她的不會少,當然是指好處了。含璧眼眶微紅,她也並不缺那些金銀財帛,隻要她想,有的是富家公子願意獻上,她圖的就是霍寧珘這個人。
果然,在霍寧珘眼中,她全然就是能讓四爺稍微解悶的存在,在他心裡沒有半分痕跡。為了不讓霍寧珘反感,含璧忙道:“是,七爺。”
含璧心裡也是委屈的,七爺讓她去服侍四爺,可四爺除了與她論琴,對她也沒有半點曖昧。當然,這話她也不敢說。
霍寧珘的確是不悅。
在他看來,自己唯一強過兄長的,便是他是個完好的人,而霍寧珩如今有腿疾。這含璧便如此不懂事,擱著霍寧珩這“高山流水”的知音不知道去捧著,居然來留他過夜。含璧這般行為,在他眼裡與嫌棄他四哥的腿無異。
當然,這是他自己的看法,在含璧心中,純粹隻是因為見過身披戰袍的霍寧珘,更為迷戀他的那張臉,還有他身上那股既冷又傲,不可一世的狂妄勁。第一眼,她就被他迷住了。
實在與霍寧珩的腿沒有關係。
霍寧珘與含璧回到屋裡,倒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霍寧珩每次來夢琅嬛都不會超過一個半時辰,今日也不例外,一切照舊的,時間差不多,兄弟兩人便離開了。
兄弟二人坐在馬車裡,經過折枝齋時,倒是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謝遇非與陸蒔蘭正有說有笑地走出來,畢竟有謝遇非故意在逗,陸蒔蘭想不笑也很難。
少女臉上笑容,如冬日紅梅灼雪,春日百花破冰似的,實在是引人注目。
霍寧珘略一恍神,隨即眸色沉沉,挪開視線。
霍寧珩自然也看到兩人了,夏日馬車窗欞都開得敞,倒是主動招呼道:“謝三,陸禦史。”
那兩人看到霍家兩兄弟,都是一怔,隨即上前隔著車窗問禮:“四爺!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