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微怔了怔,若說她現在最不希望看到的人, 那一定是霍寧珩。
她今夜太狼狽, 既被宣揚遭男刺客看了身子, 又險些被皇後派人強行搜尋寢殿。更難堪的是,她屋裡,現在的確藏著個男人。
蕭慕微不想在這樣的情景下, 與霍寧珩見麵。雖然她很多次告訴自己,他如今對於她而言沒有什麼特彆, 跟旁人一樣,都是無關緊要的。
但即便當成無關緊要的人,這兄弟兩人一起近前, 給人的逼仄感也著實太強。
蕭慕微警惕地皺了皺眉, 不知他們過來做什麼。
雖然大家偶爾會在宮宴上碰到,但實際並無交集。女眷和男子都是分開設席的,霍寧珩沒有主動找她說過話, 霍寧珘就更不會找她說話。
霍寧珩的目光落在蕭慕微身上, 一如平常的冰涼如水, 卻令她身體微微緊繃,想忽略都難。
因此她選擇了問霍寧珘,道:“首輔……有事嗎?”
霍寧珘看看蕭慕微, 雖然這位長公主並非多嘴之人,但陸蒔蘭是女子的事, 還得保密。他便又看向霍寧珩,示意哥哥按計劃行事。
被蕭慕微有意無視的霍寧珩便開口道:“公主可否先讓你宮中婢女都回避, 再隨我借一步說話?”
既然被霍寧珩點到名,蕭慕微自然不好再裝作沒看到對方。她聽不出他說話的情緒,但她很快想到,難道霍家這兩兄弟,是專程過來帶走陸禦史?
蕭慕微想了想,這樣也好,這兩人本就對陸禦史格外關照,這樣也給她留了麵子,不至於當著她從她屋裡找出個男人。
她便道:“好。”蕭慕微進殿一番安排後,便跟在霍寧珩身後,不時看看前方男子高大挺拔的背影,偶爾在他之前受傷的腿上停留片刻。
霍寧珩中途沒有回過頭,徑直帶著蕭慕微走向宮院角落的花架。
……
霍寧珘也未親自進蕭慕微殿中,而是退開注意著周圍動靜,讓他帶來的月夭進去。
陸蒔蘭正藏身在蕭慕微的衣櫃中,蕭慕微給她準備了宮女的衣裙,但她沒有穿。
若她真是個男子,她必定會穿。不僅會穿,她還會穿著這裙子逃出去找皇帝或是首輔做主。但她本來就是個假扮男人的女子,對裙子避之不及。
她也想過了,若是真被搜出去,她就照實說,她是被人惡意捉來的。但是,若是她扮成女裝被江善善的人搜索到,她幾乎想象得到她會受到的羞辱。
直到她聽見外麵月夭的聲音。
***
江善善從蕭慕微的寢殿離開後,心中可是遠比陸蒔蘭還要煎熬。那個送花瓣和香料的宮女,已經被她處置。但她還是擔憂得坐立不安。
霍寧珘直接用她的身世來威脅她,便是要告誡她不要再想翻出任何風浪。
江善善知道,太後的掌控欲很強,偏偏兒子和弟弟個個都有主意,自從太後之前想修建道宮,鑄造王母金身,被兒子和弟弟拒絕後,心中一直是不悅的。
太後這股子掌控欲在兒子和弟弟身上得不到滿足,當然就在她江善善身上來滿足了。太後讓她往東,她哪裡敢往西。
江善善正在焦頭爛額,偏偏霍家這五小姐嫌沒有看到熱鬨,還特地過來抱怨她。
霍靈鈞道:“不是我要說皇後娘娘什麼,而是今晚娘娘怎麼就突然改主意了?娘娘也太心軟了罷?”
霍靈鈞又譏誚道:“蕭慕微見霍家落難,我四哥的右腿也廢了,迫不及待就奔向其他男人的懷抱,還說我四哥比不上那姓洛的,在我四哥麵前諸般作態……可惜啊,福薄的命,沒嫁成不說,還把人給克死了。對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可讓人心軟的。”
江善善還能說什麼,自然是不斷頷首,以示讚同。
霍靈鈞從前的性格與做派並非如此,但人是會變的,尤其是心性本就不穩的人。在霍家成為當朝第一世家後,小姑娘在鋪天蓋地的追捧聲中,難免飄然。
等到霍靈鈞終於離開,江善善剛鬆了口氣,卻又有一道身影來到她麵前。沒有通傳,那隻會是一個人,也不知對方已將她與霍靈鈞的話聽去多少。
“皇上。”江善善含笑相迎,待看到蕭衝鄴陰沉的臉色時,卻將剩下的話吞進口中。
江善善隨即感到脖頸間一緊,她頓時被透不過氣的窒息感與驚恐感掩沒,還好隻是一瞬,蕭衝鄴便放開了她。
“雲南那邊尚在生事,連朕都不得不……”蕭衝鄴頓住話語,在心中道,連朕都不得不忍耐,看著最想得到的女人,卻不能去擁有。他的聲音低得嚇人,道:“你身為皇後,卻在這裡興風作浪。”
江善善忙道:“臣妾知錯了,臣妾以後絕不會再如此,請皇上原諒臣妾。”
江善善難免想到,若她當初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後,沒有貪戀江家小姐的位置,沒有向往皇後之位,而是主動告訴江家實情。那麼今天這一切,是不是就該阿眸來承受了。
但這想法也隻是一瞬而已,皇後的位置,她絕不可能讓給任何女子。她看著蕭衝鄴轉身而去的絕情背影,終於流下入宮來的第一場淚水。
***
月夭將陸蒔蘭帶出來後,霍寧珘摸著她身上衣物的潮濕,皺了皺眉,道:“到我那裡去沐湯祛寒,可不能再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