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寧珩眸光冰涼,慢慢道:“公主知不知道,宣鐸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並非真的想嫁宣鐸,隻是想借宣鐸說出早想說的話而已,道:“我知道,宣鐸是個私德不佳的人,甚至或許還殺害了他前一任妻子。所以,太傅是因為知道宣鐸的為人,不忍心我嫁給這樣一個人,憐憫我,才要娶我對不對?你不用這樣委屈你自己,可以將我送去重陽觀的。”
他對她一直都不聞不問,突然就要娶她,必定是有原因的。他娶她的動機,她不願往壞裡想,而是往她覺得最有可能的上麵去想。
霍寧珩看看她,不再說話,隻按照她先前的逐客令,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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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首輔強行贈送一堆嶺南地誌,陸蒔蘭暫時便沒去找裴夙隱。但裴夙隱卻是主動到信平伯府,上門拜訪她了。
陸蒔蘭便讓人將師兄請進自己院裡。
裴夙隱看了看陸蒔蘭的房間,確認無人後,問:“師弟前日來找我,可是為了打聽如何聯絡槿若?”
陸蒔蘭並不意外他會猜中,就點了點頭。道:“師兄,在確保我哥安全的前提下,我能與他互通書信嗎?”
裴夙隱看著陸蒔蘭這一刻淡淡迷茫的麵龐,少女輕蹙著眉煩惱的時候,無意識地抿了抿粉嫩的唇,黑瑩瑩的雙眼也期待地看向他,鴉黑長睫輕眨了兩下。
裴夙隱慣來克製的眼神中有片刻翻湧不定,慢慢收回視線,壓下心猿意馬,道:“不能。”
陸蒔蘭臉上自是有些失望之色。
裴夙隱就又道:“師弟其實真的可以出海去看看,在那邊,你同樣可以像男子一樣有事情做,還能兄妹團聚,不好麼?”
陸蒔蘭的確有些想出去看看了,因為,自從知道蕭衝鄴對她是一種怎樣的心思,她心裡就始終不安。
她既害怕蕭衝鄴對她出手,又擔心自己的存在,加劇那兩舅甥的衝突,令這個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的世道又生變故與動蕩,令許多無辜百姓卷入爭戰。
陸蒔蘭突然問:“那師兄為何留在大乾做官,不去那邊呢?”
裴夙隱道:“我是暫時留在這邊學習大乾領先之處,以後自然會過去。”
陸蒔蘭點頭,又道:“可是,我不知祖父會不會同意我去那樣遠。”
“這個倒不用擔心,陸伯爺既然同意槿若在那邊,自然也會同意你出去。”裴夙隱道:“若師弟真想要出去,我可以設法幫你脫身,還可以讓季嬤嬤和阿眸一起。”
見陸蒔蘭沉默不語,他問:“是師弟還有什麼舍不得的人嗎?”
“不是。”陸蒔蘭趕緊道:“師兄,那容我再考慮考慮,可好?”
裴夙隱道:“好。”
又坐了一陣,裴夙隱喝了陸蒔蘭親手泡的茶,又看看她新寫的兩幅字,探討一番後,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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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陸伯爺也知道了裴夙隱來府裡的事。他朝陸蒔蘭的父親問道:“殿下過來找蒔蘭?”
陸連緯道:“是的。原本殿下不打算與陸家接觸,但他與蒔蘭是師兄弟的關係,完全不走動才叫人生疑。”
陸伯爺點點頭。
陸連緯又向陸伯爺稟報道:“關外來的消息,說是霍寧珘手下的宋端,曾出現在女真蒙寧,暗中去見了宣鐸的弟弟孛特。看來,孛特早就與霍寧珘搭上了關係,在宣鐸此次來大乾之前,霍寧珘與孛特怕是早就打算要聯手除掉他。”
這時的陸連緯,一臉沉靜,目光冷毅,並非平時的樣子。
他又道:“不過,我們的近探被宋端發現,已自殺身亡,就沒有探得談話的具體內容。”
陸伯爺慢慢道:“霍寧珘倒是心狠手快。咱們經營這樣多年,他才多久,竟逼得咱們夾著尾巴做人。光在他身上,我們就已損失好幾個頂尖探子。”
陸連緯道:“隻要沒有泄露身份,損失也罷。”
陸伯爺便歎道:“早知霍家當時能躲過顯宗的屠戮,早知霍寧珘會有今日的造化,當初就不該將蒔蘭扮成男孩兒,而該嫁給霍寧珘。你以嶽父的身份,去暗中奪取霍寧珘的兵權,不失為另一條途徑。”
陸伯爺頓了頓又道:“不過,現在也不算晚。霍寧珘對蒔蘭覬覦已久,這一點,總歸能有大用處。”
陸連緯沉默一陣,道:“父親,我希望將蒔蘭送到東夷去。”
這就是不想讓女兒做這顆棋子。
陸伯爺沉了臉,道:“一個個的都逆反了不成?連殿下都冒險親自入京,沒得咱們陸家子孫還要退卻的道理。”
陸連緯突然發出悶聲低吼:“她隻是個姑娘!”
“混賬!”陸伯爺冷著臉:“連公主都要和親,何況你一個女兒,下去給我好好反省。”
陸連緯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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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十日過去,將近年底,陸蒔蘭手裡好幾個案子趕著結案,時常都是整日忙碌,倒是忙得她無暇去想離京的事。
正好這幾日,皇帝與首輔也沒有找她。
這一晚,天如墨洗,星鬥闌珊,已是三更天了,陸蒔蘭還未回府。
季嬤嬤守在小院門口,沒見陸蒔蘭歸家,她心裡便惦念著,一絲睡意也無。
說起來,以往,公子若是晚歸,都會差人回來說一聲,這個也不知怎麼回事。
一想到這樣晚了,陸蒔蘭也不得休息,或許還在連夜審人,季嬤嬤心裡就心疼的很。
陸蒔蘭今天出門時穿的夾棉衫,誰想到夜裡既似飄著小雨,又似在下雪,季嬤嬤又擔心陸蒔蘭會冷。
這注定是一個難以平靜的夜晚。
今日是宣鐸離京之日。太後下了旨意,來年一開春,便將蕭檀君送到女真。宣鐸便是帶著自己的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