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宣公主看著蕭隱,又喊道:“表哥……救我!”原本裝扮雍容的公主, 頭上的釵飾早就不知掉落到何處, 發鬢也被一路疾行的烈風吹亂。
陸蒔蘭在馬車裡聽到外麵的動靜, 打開車門, 看見這一幕情景, 實是詫異。
而她的現身,卻讓霍寧珘、蕭隱, 還有那彌宣公主等許多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尤其是彌宣公主, 愣了愣, 情緒一瞬就激動起來, 緊緊盯著陸蒔蘭, 幾乎是眼也不眨地上下打量著她。
在她被霍寧珘的人扔在馬背上顛簸的時候,這陸蒔蘭卻是被她表哥小心翼翼嗬護在馬車裡。
她發現這個陸蒔蘭雖然穿著一身黑色男裝, 但生得遠比畫像上要耀眼。畢竟瑩潔的肌膚, 眼波與氣質,是很難在畫上展現完全的。明明沒有說一句話,但你就是難以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陸蒔蘭自是發現了彌宣公主不同尋常的目光, 聽到霍寧珘聲稱這是東夷的公主, 她一瞬就明白。自己上回遇到的刺客,與這位公主,或者說這位公主背後的人,多半脫不了關係。
蕭隱心裡已經知道霍寧珘的來意, 他心中滿布陰霾,慢慢道:“首輔到底想要做什麼?”
霍寧珘便答:“拿公主的一條命, 換陸禦史跟我走。”
這兩人的聲音都不高,卻是都隱含內力,如低低的龍吟,足以令峽穀中的所有人聽清楚。
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彌漫在這片天地中,將士都是嚴陣以待,大氣也不敢出。
陸蒔蘭則是沒有想霍寧珘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微怔地看著他。
霍寧珘又道了一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了陸蒔蘭:“到我那裡,再幫我譯譯書。”
霍寧珘這話頗含深意。他與她逐漸熟識,就是從他要她幫她譯書開始。在這個時候,霍寧珘旁若無人地說要陸蒔蘭譯書,竟是意味綿長。
蕭隱的神色已完全愣沉下去。霍寧珘這樣說,是逼得他不得不答應換人。
霍寧珘聲明了不要陸蒔蘭的命,隻是要她做件事而已。蕭隱若連這都不同意交換,眼睜睜看著表妹去死,東夷那邊必然無法交代。
而且,霍寧珘是想要斷了陸蒔蘭的退路,陸蒔蘭在眾目睽睽下,被霍寧珘強行搶走,兩人的關係耐人尋味。陸蒔蘭很容易被打上背叛陸家,背叛蕭隱的標簽。以後再回東乾,也會難以立足。
蕭隱的沉默,令彌宣公主不安至極。她又喊道:“表哥——”她拿不準,蕭隱會不會舍得拿陸蒔蘭換自己。
她是知道的,她這個冷情淡漠的表哥,在人後對這個女人卻是跟團火一樣。在東夷的時候,她有一次曾給蕭隱送帶了助興之藥的酒,他讓她老實點,讓她走,她哭著去而複返的時候,卻發現了他的秘密。
但她不知道,她派人刺殺陸蒔蘭的事,蕭隱已經知道了。
彌宣公主哭得愈發大聲,那哭聲在這空寂寂的上空回響,極為刺耳。
霍寧珘聽得不耐,蹙了蹙眉,道:“若不換,我現在就殺了這位公主。”
他不再給蕭隱任何拖延的機會,這裡快入南直隸的地界,蕭隱再拖一拖時間,等到東乾大部隊來圍住這峽穀,他想要帶著部下突圍,難度就會大很多。
霍寧珘的話,自然沒有人懷疑。他既然說出了口,那真的動手殺了彌宣,是完全有可能的。蕭隱也知道,這樣遠的距離,若是硬搶,是無論如何也快不過霍寧珘。
蕭隱握著韁的手指關節已泛白,霍寧珘這是要逼他……要讓陸蒔蘭親眼看看,他是怎麼用她,去換她表妹的安全。
霍寧珘看向一旁稍作示意,那押著彌宣公主的部下便將縛在她脖間的繩索收緊,繩索上嵌有無數細小鐵屑,令彌宣的脖子上有道道血絲滲出,好好的一截玉頸,變得鮮血淋漓,頗為嚇人。
彌宣哪裡遭過這樣的罪,那哭喊聲聽著實是淒慘,霍寧珘都沒想到蕭隱還能定力十足,微微眯了眯眼。
陸蒔蘭也知道,東夷的兵力,對蕭隱來說很重要。若是蕭隱因她而失去東夷的全力支持,她是難以想象的,這樣的重壓也會令她難以喘氣,她便道:“師兄,還是拿我去換吧。至少,我的性命是無憂的。”
蕭隱看向陸蒔蘭。他當然是不想用她換任何人的,但她自己已經做了決定。明知這一去就很難再脫離霍寧珘的掌控,她還是主動開了口。
蕭隱沉默片刻,道:“那就換罷。”
怎麼換,自是兩人一邊帶一個,到兩軍對陣的中間。
霍寧珘連馬也沒有下,直接彎腰從部下手裡拎走了彌宣公主。
蕭隱則帶著陸蒔蘭,兩人是並肩走出來的。
走到近前時,雙方還隔著一段距離,霍寧珘的馬鞭已卷了陸蒔蘭的腰,另一手將彌宣公主擲向蕭隱。
風雲的突變就從這一刻開始,蕭隱身後不遠處,那老仆已猛地近身前來,攻向霍寧珘。而霍寧珘既然敢來,自然是早有準備。
霍寧珘攬著陸蒔蘭,他讓阿蘇羅載著陸蒔蘭先走,自己躍身而起,留下來擋那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