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焰足夠冷靜,但默然,在維持了兩分鐘的靜謐後,說:“你不用等我。”
怎麼可以這麼明目張膽?
簡嘉的眼裡終於閃過一抹光:“婚禮也是嗎?我不用等你?”
突然把這個問題拋出,陳清焰沒有準備,他頓了頓,“程程,我們現在不說這個事好嗎?”
他目光動了動,留意外麵的動靜。
“你聽我說,陳醫生,我的意思是,”簡嘉把披肩咬破了,“如果你不願意了,可以離婚,我不會糾纏著你不放,我們隻是領了證,沒有辦婚禮……”
“程程,”陳清焰摸了摸額頭,“我現在不想跟你談這個,等見麵再說。”
他怕周滌非突然醒來,找不到他,又是一場夢魘似的恐慌。
直接掛掉了電話。
簡嘉趴在桌子上,終於,嗚嗚咽咽哭了出來。
她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麼,但毫無疑問,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好像,根本沒有這一場婚姻。
他不受任何規則限製。
慌亂中訂票,簡嘉沒留意,用的是陳清焰的卡,但當陳清焰看見短信上的提醒時,她已經坐在出租車裡了。
外麵開始下雨。
離她登機還有十個小時,淩晨三點二十五分,簡嘉到了機場。
半夜,離境大堂很安靜,找個角落把拉杆箱一放,隻要有空位子就可以睡一覺。
微信裡,還躺著周瓊拜托她在免稅店買的化妝品名單。
機場的免稅店,近在眼前,簡嘉沒有力氣去逛。
這裡,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
陳醫生,是在和某個人……簡嘉想到昨夜的事情,她忽然惡心,根本沒辦法展開任何想象,那樣,太痛苦了。
整個人絕望到反而有種希望之意,因為,飛機的另一頭是南城,那裡,還有媽媽外公外婆和瓊瓊。
這樣比較溫柔善意。
手機忽然鈴聲大作,簡嘉看到備注,眼睛一下被灼到失明一樣的痛感,她拿到了耳邊。
耳朵緊跟受傷。
在聽到陳清焰的聲音那一刻。
“你是不是訂了機票?”陳清焰問她,外麵,雨聲很大。
“嗯。”簡嘉頹敗地守著拉杆箱,枯等。
陳清焰有種焦躁的憤怒:“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簡嘉忽然覺得他真可笑,但不願意傷人,輕聲說:“我想媽媽了,想回南城,陳醫生你忙吧。”
“程程,”陳清焰壓住情緒,“你現在在哪兒?”
她沒說話,這讓陳清焰立刻判斷出人已經跑去了機場。
看看時間,黎明在兩個小時外,他思考三秒鐘後說了句“你注意安全”掛掉了手機。
簡嘉拖著拉杆箱,拖了整個世界一樣沉重。
雨水不斷衝洗著玻璃,淋濕的貓頭鷹,一臉懵然地躲到窗台,想進來,看樣子,可憐透頂。
受今年第一場台風影響,飛機延誤。
酒店的燈光,昏昏慘慘,周滌非在雨聲中醒來,陳清焰在身邊。
她笑了:“我想起餘光中先生那篇《聽聽那冷雨》,可是現在天氣很好。”坐起身,貪戀地伏向他的懷抱,陳清焰伸出手臂,接納她。
周滌非去摸他的臉,手指動著,劃過他清晰俊朗的線條,走到脖間,她看到了口紅的印記。
不一樣的。
周滌非想尖叫,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來。
兩人在交往的幾年裡,分手,複合,複合,分手,陳清焰會和彆的女孩子上床,她一直都知道。
但他絕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彆的女人留下的任何痕跡。
心靈上的愛情在腰部以上,肉體的愛情在腰部往下。
周滌非認同馬爾克斯。
她有無辜的自信,無論陳清焰跟多少個女人做.愛,他愛的,都隻有自己。她才是他全部精神裡的罌粟花,永不枯萎,好像時間從來不會流失。
但他的身上,有了新的痕跡。
他一定很嬌縱她,才讓她頑皮地肆無忌憚地留下這樣的痕跡。
“想吃東西嗎?我帶你出去。”陳清焰握住她停下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著。
不管分開多久,他和她,總能無縫重拾以往彼此深愛彼此折磨的狀態。
程程吃飯了嗎?陳清焰腦海中閃過令他吃驚的一念,閃電般,迅速出沒於雲層,想認真捕捉,卻又不肯再出現,全靠機緣。
周滌非回應他一個吻,兩人的唇,久違地貼合到一處,陳清焰對她養著的愛.欲蘇醒得完全,小心又囂烈地動情,低下臉龐,有那麼一個傾斜的角度,他分明看到簡嘉的模樣。
這讓他渾身僵硬了一瞬。
腦子裡爆發關於程程在他身下的洪流。
她一定還在機場,天氣惡劣。
陳清焰覺得沒有善後乾淨。
“我去趟機場,”他溫柔地結束掉這個冗長的吻,“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外麵在下雨,”周滌非來到窗前,“我們那把傘你肯定沒帶。”
她說的是,那把兩人在英國旅行時買的FOX。
“我隻想做一隻狐狸,足夠狡猾聰明。”這是周滌非當時堅持買FOX的原因。
因為有人說她是美麗的小鹿,柔弱的羊羔,潔白的乳鴿,但她厭惡這些懦弱無能的譬喻。
陳清焰這才想起,那把傘,他曾經在第一次的雨夜借給程程用過,在華縣。
“等我回來,我陪你。”陳清焰忍不住再一次吻她柔軟的發。
醫院那邊,他出來抽空繼續請假。
香港最後的行程,注定脫離軌道。
大雨滂沱下,他趕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