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程述在挑女人方麵,一向挑剔,和自己如出一轍。
陳清焰目光寒冷至極,冰山下, 深藏火流,他拿拇指輕輕擦了下嘴角,目光幽幽延伸向簡嘉。
空氣突然安靜。
他像一尊大理石雕像毫無生機走向簡嘉,到跟前了, 保持住距離:
“你來做什麼?看熱鬨?”
又在凶她。
陳清焰希望她能跳起來, 給他一記耳光, 她為什麼不生氣?這讓他生氣。
但簡嘉隻是仰起臉看看他, 陽光越強烈的地方,陰影越是深邃, 她噙著熱淚,腦袋晃了兩晃,沒有說一個字。
“你有完沒完!”程述突然過來揪住陳清焰的衣領, “她來乾什麼?她以為有人要毀你的手, 惡心也得來,學長, 你他媽去死吧!”
今天, 程述準備徹底得罪陳清焰了。
說完, 拉扯著簡嘉往停車的方向推, 沒走幾步, 簡嘉忽然一陣暈眩, 她緊緊抓住程述的手臂,告訴自己不能倒,那樣的話,就太無能了。
而陳清焰站在她背後,像站在巨大的廢墟中,連一抹殘灰都抓不住。
“我撐不住了,程醫生……”她在程述開車門時,忽然滑下去,臉色像被什麼東西清洗過,慘白頹敗。
“程程?程程!你堅持下!”程述的聲音遠的飄忽,他攔腰抱住了她,開始掐人中。
她並沒失去意識,隻是太累,不想睜眼不想說話。
離這最近的醫院,是和103並列南城三大三甲之一的第一附屬醫院。程述把人平放在後座,係上安全帶,快速駛離酒店。
但很快,從後視鏡,程述看到陳清焰的雷克薩斯跟上來。
程述滿腹邪火,飆起車速,喇叭按得衝天響。
後麵,陳清焰咬得很緊,掌心裡,全是汗,他知道會有人照顧周滌非,他甚至,可以回頭再去解釋,但不能讓程述帶走簡嘉。
兩輛車,一前一後,交警也咬得很緊。
簡嘉蜷在後座,一聲不吭,昏頭昏腦的,想睡覺。
耳窩裡全是淚水,她不知道自己在哭。
車子停下後,交警找上來,罰款,兩個男人沒有繼續爭吵,陳清焰隻冷冷告訴程述:
“我替程程謝謝你,你可以回去了。”
程述氣急反笑,說:“學長,你信不信,程程最起碼會把我當朋友,可你們之間完了,她這會寧肯我幫她,也不會需要你。”
陳清焰是極度自負的人,程述了解,而且,成功惹怒了他,學長的嘴角成一線冰冷。
看著程述把簡嘉扶下車,兩人低聲交流了句什麼,聽不到。
他沒有跟進來,在大廳外台階站著。
腦子裡,隻剩程述的那句“你們之間完了”,轟隆碾過去。
簡嘉產生了一種純粹的生理反應,耳鳴,眼脹,在程述的陪同下,麻木地配合醫生,突然嘔吐,內消化道出血。
非常難受,但她足夠清醒,輸液時輕聲安撫被她嚇到的程述:“我沒事,我身體素質沒問題的。”
陳清焰在門口靠牆,成一片陰翳,想點煙,但沒摸到打火機。
手機上,有周滌非的信息:學長,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酒店裡,許遠被周滌非趕走,她不需要除了陳清焰以外的任何人。
陳清焰看著這條信息,腦子遲鈍,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複,他走進大廳,打程述的手機。
程述是起身到外頭接的,人冷靜下來,語氣平和:“病人什麼情況你我都清楚,我會送她回家。”
言外之意,你不要再來刺激人。
陳清焰沒說話,掛了電話,選擇開車回酒店。
見到周滌非,她本縮坐在地板角落裡,一下跑過來,抱緊他,渾身直抖:“我沒有,學長,我不是她說的那種人。”
這是她第一次,願意提及一些自己的事,但僅此而已。
“我相信你。”他說。
周滌非把他抱得更緊。
奇怪的是,陳清焰也第一次被深深的無力和疲憊擊中,他不想問,也不想知道什麼,慣性使然,回抱住周滌非,心裡是憐憫,靜靜陪著她睡下,自己則抽了一宿的煙。
第二天,眼底鬱青一片,嘴角掛的彩也明目張膽地起來,陳清焰回到103,自然的,被人指指點點,直到撞上院領導:
“清焰,你這是?”
一夜,胡渣冒出,他沒好好打理自己,第一次以一種不甚講究的形象出現在103,這罕有。
陳清焰身上的襯衫皺巴出兩道印,還有,程述的鞋印,看起來,又太誇張。
他一臉平靜:“跟人打架了。”
院領導上下多看他幾眼,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
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陳清焰坐診專家號,開始一天的繁忙。
其間,有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子,紮馬尾,蠢兮兮地問著百度來的問題,陳清焰露著的一雙眼,忽然眯了眯,長而密的睫毛把目光變得如雲霧。
他耐心回答對方四六不著調的問題,很溫柔。
對方終於心滿意足一臉放心離開。
但在拉開門出去時,忽然回頭,紅著臉問:“陳醫生,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陳清焰蹙眉,溫言說:“不好意思,我結婚了。”
像她一樣年輕又怕死的女孩子,似乎都可愛。
簡嘉準時從床上爬起,開始化妝,遮住昨夜的憔悴,但眼睛微腫,這讓她看起來居然多出傻乎乎的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