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現在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有男朋友,以簡嘉的個性隻不過是覺得自己此刻需要鼓勵需要陪伴,她永遠溫柔充滿善意。但,她沒有原諒自己,也不會喜歡自己。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她真的愛他,喜歡他。
不過,他知道自己完全配不上這些,這些都是空中樓閣,隻存在於虛渺的臆想裡……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海裡,漲上來,又退下去。
這些話,很快隻變成一種聲音,而沒有實際的形狀和意義。
陳清焰本能地拒絕了,他冷冷說:“我不需要你可憐我。”說完,他幾乎是帶著怒意和無法宣泄的蒼涼往大院裡走,步履急亂,但走了幾步,他又折回來,快速低沉地說,“你彆動,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當他再次轉身時,簡嘉攔住他,踮腳雙手捧起他的臉,兩人離的極近,呼吸聲拂在彼此的麵龐上。她低聲呢喃,紅唇微啟,“我在103的公寓等你,我有那的鑰匙,你要來,你一定要來知道嗎?”
陳清焰難能自控地抱住了她柔軟的腰,他抗拒不了她,含住了那兩片微涼的唇,輾轉交融。
但他又很快地推開她,保持距離。
“過去的你不配擁有我,所以我不讓你來找我。你真傻,”簡嘉哽咽著,“陳清焰,我等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不會問任何人,也不會聽任何人說什麼,我隻等你。”
不遠處,陳母已經靜靜看了兩人很久,沒上前打擾。
簡嘉讓司機把自己送去103 的公寓。
她上車時,陳清焰默默替她開的車門,他沒說話,眉峰和睫毛把眼睛裡的一切遮擋得乾乾淨淨。
簡嘉搖下窗戶,去夠他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車子發動後,她才漸漸鬆開他的手,並一直扭頭回望於他。
車子遠去,陳清焰很快成為一個黑點。
這個時候,陳母走上前來,喊陳清焰,母子兩人一起回了家。
吃完飯,陳清焰進了父親的書房,一小時後,他樣子沒變一臉冷淡漠然地出來。
然後,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又是點煙。
他非常想簡嘉,她剛走,他就想她想的厲害。
準確地說,她站在他麵前那會兒,他也想她。但又拒絕接觸真實的人,陳清焰把回憶掐定在兩人婚禮前的那段時光裡,反複回放,絕不會讓時間走到他離開她的身體,往醫院狂奔的那一刻。
從那一刻開始,時間就成了錯的。
“清焰,喝點牛奶有助於睡眠。”陳母敲兩下門,進來說。她坐在兒子身邊,陳清焰陷在椅子裡吸煙,長腿伸著。
“怎麼不讓程程來家裡吃飯?”陳母小心又裝無意問,她看到兩人似乎說了很多話,甚至接吻。
他朝煙灰缸裡點了點,說:“你給她打個電話,讓她彆等我,我不會去的。”
陳母想說點什麼,但兒子投來陰沉沉落寞的一眼,到嘴邊的話變成:“好,我一會兒跟她說。”
母子倆也沉默下來。
“媽,程程不會再接受我了,我和她,沒有可能了。”陳清焰抽完一根立刻點上新的,他咳嗽了兩聲。緊跟著,太劇烈,陳清焰丟開煙,痛苦地用雙手撫上了臉頰。
陳母看他這個樣子,心裡立刻堵滿,她心疼死兒子了。她一直引以為豪又桀驁不馴的寶貝兒子,現在,頹喪陰冷得像冬天的霧霾。
這一夜,簡嘉確實沒有等到陳清焰,她隻接到了陳母的電話。
網絡甚囂塵上,李硯開始不停發微博,並配圖:包括周滌非和沈國華的合影、周滌非的那封信、墓園、以及內涵陳清焰。
她唯一的女兒昏迷不醒,和死人無差,丈夫屈辱死去。李硯覺得自己沒時間悲傷,她已經失去一切,那麼她不會管對方是陳部長,還是李部長,她一定會讓醫生付出代價。
所以,這個時候,有人特地跑去周滌非的墓後地上去羞辱死者,潑漆後比V手勢,狂發微博:
與傳說中的極品女表子合影。
李木子在看到這些時,哭了無數次,她不明白,為什麼網絡上這些根本都不認識周滌非的人會如此惡毒。她更不明白,隔著虛擬的網絡,那些肆無忌憚傷害彆人的人,在生活裡,其實看起來隻是個普通人,空虛,無聊。網絡給了她們瘋狂泄憤的屏障而已。
案件到此,關鍵的雙方在短短幾天內先後死去。
此時,警方介入調查陳清焰和許遠的關係。以及,醫療事故鑒定也在進行中。
簡嘉跑了兩場麵試,接下來,是等對方的回複。這兩天裡,她依舊在等陳清焰晚上來找她,但沒有。
隻有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
寫的非常隱晦。不停地刪帖,又有人不停地發帖。
她沒多看,控製自己不要去看那些讓敗壞情緒的東西。她不管,她要的是陳清焰的答案。
除了他,其他人都不重要,再怎麼沸反盈天,和她無關。
終於,陳清焰接了她的電話。
“你一直沒有回公寓,我今晚還在這裡等你。”簡嘉不知道他這兩天被傳過去問話、配合調查,依然在風暴眼無法脫身。
陳清焰同樣需要時間。
他看看玫瑰色的西天,日頭再一次落下,這一天,又過去了。而他沒有忙和治病救人有關的任何事,他被纏住了。
在三十餘年的生命裡,他的時間,都是在做自己樂意做的事,高效,穩定。他也不喜歡旁枝末節和心靈感觸沒多大關係的事,比如玩手機、繁鬨的人際交往。而現在,陳清焰覺得很累。
他嘴巴裡滿是乾澀和血腥。
掛上電話,半小時後,簡嘉在15樓的辦公室找到他,是程述帶她進來的。
陳清焰在埋頭看英文文獻。
他被停了門診、手術、課題等一切工作相關。103處在輿論中心,社會關注度很高,而此事,已經造成很壞的影響。
在抬眼看到簡嘉的那一刻,他的脆弱,表露無遺,有一閃而過的慌亂和傷痛。
白天所有的應對都坦蕩淡然,但麵對簡嘉,陳清焰的心跳立刻紊亂無序。
他想躲開她。
“你都不想我的嗎?”簡嘉不準他出去,把門關上,她靠在那兒毫不退縮地看著陳清焰,“可是我很想你,麵試的時候要花很大的功夫才能讓自己投入進去,因為我總是會想到你。”
陳清焰出不去,隻好找杯子給她接了熱水,低聲問她麵試的事。
辦公桌上,簡嘉快速掃過兩眼,相框沒了。她沒問他,想了想,而是拉開抽屜:
果然,相框被反扣在裡頭了。
簡嘉重新擺上,輕輕把他手裡的水杯拿下放在一旁,柔聲說:“你跟我回公寓,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們可以聊天、接吻,”她臉紅了下,手指在他胸膛那畫著圈兒,聲音很小,“我也想和你那個。”
她睫毛亂顫,“所有的事,我隻想跟你做。”說完,迅速抬臉衝他眨眨眼,“你要是再聽不懂我在講什麼,你就是智障。”
這些話,像麻醉劑,陳清焰這幾天裡無限膨脹的孤獨感一直不停循環。他無措地站在原地,眉宇空雋,心跳轟鳴,不太能確定地在沉默中開口,薄唇微抿:
“程程,你願意聽我說話?”
簡嘉伸手摸了摸他漆黑的頭發,再滑到臉頰,她把臉慢慢貼向他的胸口,那裡心跳強而有力,她低聲說:
“你見過我最狼狽的樣子,我也見過你最卑劣最糟糕的一麵。所以,不論發生什麼,你要讓我聽見你的疲憊和恐懼。還有,你也不要害怕在我麵前袒露你的脆弱。你所有的麵目,我都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