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歲月(9)三合一(2 / 2)

林千鶴抬腳要走,扭身看看身後這兩人,“這兩位哥哥……”

四爺就接話“都是自己人。”然後介紹兩個不知道姓名的自己人,“這是本家堂兄弟……”叫林千鶴給兩人行了禮,他才跟兩人道,“回頭,要是家裡不忙,就過來幫我陪陪客。這小子可是好酒量。”

這兩人是老五和老六,大房八個兒子,是按照‘忠孝仁義禮智信全’取名的。排行五的叫金禮,老六叫金智。

本也是知道這邊四房的老丈人家來人了,才出來看看的。要是來個管家就算了,誰知道林家的二爺親自來了。這好歹是官宦人家出來的,他們這種小民得敬著,這才送了過來。沒想到常老四倒是不計前嫌。兩人對視一眼,“一定一定!”

把人打發了,這才帶著人往莊子裡走。

一路上說著話,因著有三爺在,私房話倒是沒說幾句。林千鶴問了金匡和徐氏的身體,又問大房父子的狀況,家裡的老老小小的,都問候了一遍。這人就走了上來。

遠遠的,林雨桐看見了,不由的就跑了過去,“鶴兒?”

聲音似是熟悉,似是陌生,但這親切的叫法……如今除了祖母和娘,已經沒人這麼叫了。祖父叫他乖孫孫,父親叫他臭小子,哥哥不好給他沒臉,生氣了不過是怒吼一聲‘林千鶴’,像是這種叫法,這世上也就隻剩下三個人了。眼前這個,就是第三個。好些年好些年沒聽到了。

“姐!”二十七八歲,胡子拉碴的人了,眼圈一瞬間就紅了。快走兩步扶住林雨桐的胳膊上下打量,“姐……都好著嗎?家裡人都快急瘋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林雨桐拽著他,“走!先回家,暖和暖和再說話。”

到了上麵,又跟小徐氏和孫氏簡單的見禮,林千鶴道“回頭過去請安。”

看著那邊姐弟倆拉扯著走遠了,孫氏和小徐氏心裡都挺不是滋味的。

孫氏跟著三爺往回走,“那個……跟我哥哥去信的事,你得抓緊辦。不行的話找老四,他管著家,叫他發句話,給孫家捎封信總不難吧。”

金叔同就道“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孫氏一下子鼻子就酸了“我知道,人家都不待見我。要是我姨娘在,好歹還有點用,在我爹麵前好歹還能說的上話。可如今……我又慶幸我姨娘不在了。要不然……跟著懸心偏有沒辦法,豈不是更煎熬。可咱們到了如今了,便是知道人家瞧不起,那又怎麼樣?哪怕是人家跟打發窮親戚似得,打發給咱們百兩銀子,可這於咱們而言,也能當大用。隻要那邊還肯搭理……我這要好籌謀琳姐兒的婚事。她這過了年都十六了。再留下去……可就真留成仇了。我也沒那麼高的心氣,就想著,能說個書香人家,家道殷實,孩子上進就行。”

這話叫金叔同沒法拒絕,吭哧了半天才道“這兩天我抽空跟四弟說一聲。”

那邊小徐氏回去就先找徐氏,兩人是一個娘家,如今當家的是徐氏的親哥哥,小徐氏的親伯父。小徐氏跟伯父開口,是侯府的世子夫人的時候,她理直氣壯。如今嘛……就不如姑姑兼婆婆的話好使了。

且不說婆媳倆的謀劃,隻說林千鶴跟著林雨桐回家,就先被安排進屋子,洗了熱水澡,先暖和暖和。林雨桐呢,去廚房,什麼熏兔熏豬腿的,都給做出來。

怕不好熟,耽擱吃飯,複雜的沒做。弄了個辣炒兔肉,乾菜炒臘肉。再來了麻婆豆腐,紅燒凍魚,炒個白菜,涼拌個三絲,大肥雞在爐子上燉著,一隻雞,一大鍋的湯。

林雨桐撕了雞腿,再盛了一砂鍋的湯,叫端到屋裡的小爐子燉著去了。剩下的由著金雙金傘她們去做,一是招待林家跟來的人,二是他們自己吃。

林千鶴一過來,這就開飯了。

林雨桐按照這邊的習慣,都是大盆的上菜,菜樣數不多,但量大。分了兩席,孩子們一席,在炕下支著桌子圍坐。林雨桐和四爺陪著林千鶴在炕上坐了。

林千鶴也是第一次見白氏和璿姐兒。

對白氏,那是外甥媳婦,他隻給了見麵禮,話沒多說。倒是對璿姐兒,稀罕的很,“咱家這一輩,沒一個姑娘。大哥家三個小子,我這邊兩個小子。咱娘就念叨瓊姐兒和璿姐兒了……要是咱家能得一個,娘該高興的睡不著了。”

這是什麼意思,林雨桐和四爺當然聽的明白。

如今成了罪臣家眷了,孩子們的親事不好做。小子的話還不講究那麼些,反正是娶進門來的。可這姑娘,嫁到彆人家隻怕就委屈了。以前,是侯門府邸,林家不會提這個話。如今到了這份上了,瓊姐兒就不說了,隻璿姐兒這婚事叫人發愁。林家這才說了這話,便是叫金家人說,林家的這個婚事,對璿姐兒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這親上加親,彆人覺得合適,四爺和林雨桐心理上卻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怎麼回絕呢?

四爺沒直接回絕,而是把瓊姐兒的事跟林千鶴說了一遍,“現在還沒有消息。若是那邊姑爺還可用,少不得將兩口子打發到西北,哪裡又少得了你跟大舅兄的照佛。”

林千鶴一聽這話就應承,然後怒道“這賀家兒郎若是個好的,那甚話也沒有。隻要去西北,林家必是照佛。咱們彆看官不高,可林家在西北幾代人……林家子嗣不豐,但上上下下,多少人是林家的弟子?那套槍法,林家從不藏私。姐姐和姐夫放心,林家在西北穩著呢。那姑爺若是不好,便把姐兒接回家,給我送到西北去。我必在軍中給姐兒找個更好的人……在那邊,可沒勞什子從一而終的講究……隻要好姑娘,搶的是人求。”

林雨桐便苦笑,“隻盼著是個好的,叫孩子少受些罪。”

說著,就給林千鶴夾菜,“嘗嘗,看可合了口味。”

那邊四爺也把酒燙好了,給倒了一杯,“是藏了不少年頭的陳釀,嘗嘗。”庫房裡放著的,據說是老太太每年要釀個十幾甕。

好酒好菜,可林千鶴也知道,吃這麼一頓不容易。沒看見外甥們一個個的吃的雖優雅,但這筷子的頻率不由的要快的多嗎?可見,還是受苦了。

吃了飯,沒急著去請安。林千鶴從身上掏出一個匣子推過去,“這是銀子,姐姐和姐夫拿著。”

林雨桐伸手打開,五張兩千兩的銀票,這是一萬兩銀子。

林家哪裡有這麼多錢?

當年林福娘的嫁妝才多少?

林雨桐推過去,“太多了,不能要!”

“拿著吧!”林千鶴低聲道“咱家如今不同以往了。大哥的老丈人調防,守得是往西的路徑。每年跟著商隊走幾趟貨,賺的可不是少數目。”

是說守著通往西域的要塞。這地方光是來往商隊的孝敬,一年都不是小數,再要是叫幫著捎帶貨物,那就更不得了了。

戍邊有戍邊的好處,在京城的五品官能窮死,可越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隻要地方位置選的好,是真能肥的流油的。

當時林福娘嫁人的時候,林百歲已經成親了。林大嫂是個很潑辣的姑娘,脾氣算不上好,但人心不壞。

見林雨桐還猶豫,林千鶴就道“還有珅哥兒和琪哥兒璿姐兒的婚事沒辦呢。沒點家當,孩子的婚事就得湊活。這什麼都能湊活,就是婚事不成。”

四爺就點頭,示意桐桐先收下。

林千鶴這才高興了,又說起了金家獲罪的事。

哪怕是西北邊陲,可隻要在朝廷的治下,就都不是化外之民。朝廷的動向局勢,林家該了解還是要了解的。

四爺把朝廷的人和事,掰碎了說給林千鶴,“……千萬記著,寧肯退一步,也不要急功近利往裡麵竄。這裡麵的水深的很,卷進去就彆想出來。金家能順利脫身,這是多少情分在打底?”

林家可沒這樣的底子折騰。

林千鶴深以為然。金家便是倒了,沒想到回了老家,還能住這樣的地方,雖是粗茶淡飯吧,但好歹能吃飽穿暖。便是縣令這個父母官,也隻管冠冕堂皇的下絆子,卻不敢真刀真槍的找麻煩,這就是底蘊。

他滋溜了一口酒,“我都記下了。”

這會子也沒多呆,四爺又帶著先去給老太太請安,林千鶴原本是不知道金家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因此,帶的禮物裡就沒有這位的。林雨桐林家給自己的羊羔皮收拾了一箱子叫帶過去,算個意思。

這個在西北不稀罕,林千鶴隻道“回頭再叫人給捎來。要多少都是儘有的。”

老太太對林千鶴特彆客氣,留著說了好一會子話。緊跟著又去給金匡和徐夫人請安。徐夫人還在猶豫要不要給哥哥去信,可人家林家毫不猶豫的能上門,怎能不叫人感念。老大那邊還得照看,家裡都得四兒子操心。四兒子有幫手,就是金家有幫手,如何不歡喜?一一問候了林家諸人,那邊金匡就叫去前麵書房說話。

對西北的人事,金匡哪怕不在位子上,那也是如數家珍。

甚至寫了一串名單,又拿了幾張名帖給林千鶴,“若是遇到難處,拿著這些名帖去拜見,這些人裡,總有人會賣老夫一個麵子的……”

能給名單,那必是十分確定的。

再看這些名單,林千鶴大部分都聽聞過。這些人可都是世襲的職位……是了是了!文定侯當年也是元勳,貧賤之交肯定是有些的。隻是文定侯走了文官一路,麵上是不跟這些武官聯絡的太親密的。可實際上,私下人家的來往大概從來就沒斷過。

他不敢大意,心下也駭然。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原不過是怕姐姐外甥受苦,才著急趕來的。沒想到,卻跟林家得了這麼一層保險。

緊跟著又去見了大房和三房,給二房的女眷也都留了禮物,真是色色周全。

給幾房的東西,彆的倒是罷了,不過是一些吃的用的,還有布匹皮毛……不過林千鶴到底是聰明人,得了好處哪裡有不回報的。又給老太太和徐氏,一人孝敬了一千兩的銀子,給其他三房,一家給了五百兩。

這個禮,反倒是比當年給侯府送的禮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如此,才顯得越發的難能可貴。

孫氏拿著銀票,藏在這裡藏在那裡,藏在那裡好似都不放心。隻說三爺“我倒是覺得以前的老話再是不錯的。這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懂再多的道理,也不如心裡裝著義氣的人好。”

有這銀子,家裡一下子就寬裕起來了。

林千鶴是個特彆周到的人,知道家裡還收了義子義女,那是對每個孩子都好。這些孩子叫他二舅老爺,他就罵“什麼老爺不老爺的,二舅就二舅,再叫我聽見誰喊老爺,我打劈了他。”

然後帶著金逸這幾個小子去山裡打獵,回來就在外麵的亭子裡烤肉。他還跟這些小子道“看你們一個個的還都習武,要學就好好學,要練就好好練。等林家的qiang法練好了,隻管到西北來,總能給你們弄個差事,將來也混個一官半職,封妻蔭子不在話下。”

彆個還罷了,隻金霸湊過去,“二舅的話可當真?回頭我可去找二舅,給我娘掙個鳳冠霞帔。”

林千鶴就笑,伸手過去揉他的腦袋,“好小子。你二舅的話什麼時候不真了?我且等著,等著你來。”

金逸到底是大了,心裡想著誰家養義子義女的,不是當忠仆在養?

林千鶴就一巴掌拍過去“你小子的心思就是重!你爹你娘可沒當你們是下人養。彆個不看,去你們大房看看去,看看那幾個孩子怎麼過活的?見了人塌肩駝背彎著身子,你爹你娘是怎麼教你們的?我就聽見你爹不止一次的說你,‘把腰挺起來走路,腰板要正’,昨晚上還聽見,他教訓金嗣,說‘看人要看著人的眼睛說話,彆回避,怕什麼?’……你娘訓雙丫頭,總是說,‘就那幾個錢的事,你不能做主嗎?非得巴巴的來問。你便是買了糖吃了,我還能為這個打你?’,再看看整日跟琪哥兒身後的兩個,那讀書背書的,是不是你爹親自教的,就是那描紅字帖,是不是你爹給圈給改,手把手的再教?”

是!都是!

原不過是覺得爹娘心善,叫二舅說破了才發現,爹娘這哪裡隻是心善,分明就是在培養他們。陪著琪哥兒讀書的是老七和十一,娘還說,這兩的名字取的真是巧了,說咱家真得出一個麒麟兒,真撿回一個遺世的寶貝……這倆的名字就叫金麒和金世遺。

他一時之間鼻子酸酸的,胸口跟什麼堵住了似得。

晚上站在書房外麵,他到底是進去了。四爺抬頭,問說“你二舅歇下了?”

金逸心說,是的!爹從來不說伺候舅老爺,總是問說你二舅如何如何了,為什麼早沒聽出來呢?那是因為,從來不敢往下想。

他噗通一聲跪下,“爹,兒子……兒子魯鈍!”

四爺愣了一下,“地上涼,起來吧。怎麼了這是?”

金逸就把林千鶴的話說了,“兒子從來不敢想……爹娘是這般打算的……”

還當是什麼事呢?

四爺拍了拍炕沿“過來坐。”他和桐桐不缺伺候的人,是現在暫時需要幫手,但這伺候吃喝的,有錢多少人找不來。很不必為這個費心。他就道,“你娘心善,遇上了也是咱們的緣分。既然到了家裡,叫了爹娘,那不敢說跟琨哥兒璿姐兒一樣,但也儘可能的,叫你們每個人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你們每個人,爹娘心裡都有數的。你年歲最大,今年都十四了。讀個百家姓學個千字文,也還來得及。叫你跟在身邊,是有長留你在身邊的打算。跟著學學交際往來,庶務應酬。到了明年,給珅哥兒說親的時候,你娘也少不得給你張羅。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你告訴你娘,她會留心。總要找個叫你喜歡滿意的。下來就是雙兒和傘兒,這兩個丫頭年歲不小了,家裡也留不了兩年。等穩下來了,你娘會從佃戶裡找兩個婆子在廚房伺候,這倆丫頭給找戶殷實人家,找個上進本分的後生嫁出去。嗣兒太老實了,跟你一樣,他留家裡。家裡的雜事他可以,反正大事小情的有你照管,出不了岔子。便是咱家情況更糟,嗣兒也能曆練出來,照管一家茶水鋪子的本事還有。舞兒和柳兒不著急,還小,多留兩年。老七和十一是讀書的料子,好好的讀幾年書,過了年,你大伯那邊開課,叫他們白日裡也去上學,將來考個功名出來,成家立業……老八以後就叫他半天學文,半天習武,以後給你舅舅家送去,總有他的出頭之日。久兒的情況有點特殊,你娘在教她醫術,若是能做個女大夫,隻看婦人家的病症,給婦人家接生,她也能活的很好……小十倒是喜歡木匠,這幾天守在木工房裡不挪地方,叫他好好學,回頭舉薦給工部,他許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出頭……這是我跟你娘的心思……若是你們有旁的打算,也要告訴我們。但隻要定下了,就得踏踏實實的往前走,你這個做大哥的,就得在後麵常叮囑著些……”

金逸跪下梆梆梆的磕頭,竟是一言不能答……,新m.. .. ,,,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