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12)三合一(2 / 2)

冷硬著一顆心來,結果軟的一塌糊塗的走了,整個人就跟泡在溫泉裡,從裡暖到外。

然後回去之後就下了兩道旨意,其一:福|壽|膏得徹查,一查到底。其二,降了旨意給永璜,冊封永璜為貝勒。

永璜能下地了,其實已經沒什麼事了。但他這樣的情況,就屬於出去也沒人待見的,因此隻做病體未愈,也不出門。如今這道旨意下來了,他勢必得謝恩去的。可在謝恩之前,他叫管家出門去打聽打聽,在哪裡能碰見和親王。

弘晝不在京城,人一直在園子裡。乾隆將藥房和銀票都給了弘晝,叫弘晝即可就辦。

弘晝出來的時候正好跟永璜碰了個麵對麵。

“五叔。”永璜見禮,“侄兒還沒來得及登門……”

弘晝一把拉住了,“客氣什麼,又不是外人。”說著就低聲道,“見了你皇阿瑪乖巧些。你皇阿瑪安排什麼,你隻管聽話便是……懂嗎?”

永璜眼睛閃了閃,緩緩點頭,“侄兒明白。”

弘晝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大了好些,“這身子板,還是太弱,得好好調理調理。”

永璜晃了晃,勉強站住了。

乾隆看吳書來,“老五還沒走?跟誰在外麵說話呢?”禦書房外麵敢這麼高聲大氣的,也就弘晝了。

吳書來便笑:“回萬歲爺的話,是大阿哥來了。碰上了。”

乾隆皺眉,“叫進來吧。”

吳書來應著出去了,請大阿哥。

乾隆就看見你自家這大兒子一步三喘,然後跪下磕頭之後沒有吳書來攙扶竟然起不來。這不是康健長壽之相啊。當阿瑪的再是生兒子的氣,可真說看著哪個孩子去死隻要是人就做不到啊!他麵色不愉:“朕這個做皇父說了你幾句,竟然也能擱在心裡到如今?將身體糟踐成這個樣子!身體發膚那是你自己個的嗎?聖人的教導你都忘了!”

永璜又要跪下,可這一動身體就打晃。

乾隆擺手給免禮了,然後打量這個兒子,心裡不由的一動,叫了吳書來,低聲吩咐了一番。然後才說永璜,“你跟吳書來去,去見一位金先生。到那裡要聽話,要懂事,對金先生更是要尊敬……好好的調養身體,差事的事不急,把身體調理好,不叫金先生煩你而攆你,朕就給你記大功一件……”

永璜又被塞上馬車給帶走了。他路上跟吳書來打聽,“這金先生是何方神聖?”

吳書來隻道:“貝勒爺,您到了便知道了。皇上既然說是金先生,那便是金先生。您隻記得那是金先生便罷了。”

然後永璜就在莊子裡見到了所謂的‘金先生’。

他一見金先生麵色大變,他是雍正六年生人,先帝駕崩的時候他已經六七歲了。雖說不常見到皇祖父,但先帝本也沒幾個孫輩,隔段時間總要接進宮裡瞧一瞧的。因此,他模模糊糊的記得皇祖父的樣子,眼前此人像極了皇祖父。

他愣愣的想問什麼卻不知道從何問起的時候,後麵閃出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不正是那個神醫嗎?

“皇媽麽?”永璜忘不了當日的情景,立馬跪了下去,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皇媽麽,但這救命之恩,理應得這一拜。

此時吳書來已經溜了,林雨桐看著被送來的永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跟四爺道:“這就是弘曆的做派了。送鈕鈷祿氏不成,現在把這孩子送來了。”

叫永璜來調養身體是真的,但叫他一直留在這邊做耳目怕也是最根本的打算。

罷了!沒有這個還有那個。這孩子擱在身邊倒是比旁人好點。誰給誰當耳目這個還真說不定。

永璜卻愕然,麵上根本就掩藏不住。神醫稱呼皇阿瑪為‘弘曆’,稱呼皇太後為‘鈕鈷祿氏’?那她能是誰?

“皇媽麽!”肯定是的!這再看向四爺的時候就喊道:“皇瑪法!”

“起來!”四爺親手給拽起來了,“要住就住下來吧。”他看錢盛,“給大阿哥收拾院子去。”

於是,十四晚上吃飯的時候,就發現飯桌上又多了一口人。

他的碗裡依舊是一半野菜,一半清淡到極致的東西,食之無味。雖然吧,身體是輕鬆了,但不能吃敞開不能敞開喝的,人活著到底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反觀人家大孫子那邊,好家夥,藥膳都能燉的撲鼻香。雖然有藥材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一點也不會叫人厭煩。然而是聞著那個味道,就有種食欲大開的感覺。

永璜戰戰兢兢,將自己的碗遞給十四爺:“叔祖父您先用!”

十四剛要伸手接,就被四爺用筷子將手打下去了,“給什麼吃什麼,這是規矩。都不許謙讓。”

十四拍的將筷子怕在桌子上,嚇的永璜差點將手裡的碗給扔了。

四爺看著永璜皺眉:這孩子也是二十多的小夥子了,怎麼膽子這麼小?這點動靜就給嚇著了。

十四就很得意,也不見剛才的惱色了,“我家那孫子就膽大,老子不管怎麼吼,也不帶怕的。”

永璜麵色尷尬,這是給皇祖父丟臉了吧。

十四嗬嗬的笑,老子英雄有個屁用啊!兒子敗家的敗家,荒唐的荒唐。孫子呢?更彆提了!瞧瞧這小身板,瞧瞧這小膽量,再瞧瞧那度量。真不是說他要挑揀一個孩子,實在是這孩子太不成了。

你就說這孩子吧,他老子罵他沒有仁孝之心又怎麼了?當年老爺子是怎麼罵老八的?可人家老八呢,愣是攪和的自家四哥這個新繼位的君王啥正事也乾不成。江南富庶之地,當年可都是老八的地盤。你坐在龍椅上怎麼了?當年老八沒坐龍椅,也能影響半壁江山。老四也就是仗著身份的便利贏了,可其實呢?論起本事手段,老八可不輸他。

再往後看看這些兒孫輩,老四這一支啊……不提也罷。

所以啊,老四估計還是遭報應了,報應到兒孫身上了。

四爺:“……”無話可說啊!

兒孫確實是不爭氣,叫人說不起話!他這會子就想,要是爺的弘暉在,爺何至於此。哪怕是爺的弘昀在,也不至於這樣啊。

頭一天來就惹了皇祖父不快,永璜心裡揣揣的。

林雨桐送他出門的時候叫孩子安心,“他們老兄弟拌嘴,不乾你的事。你回去歇著,府裡有什麼不放心的,打發人回去報信便是。安心的住著吧,早些睡,彆走了精神。”

永璜應著,可躺著哪裡睡的著?這得是啥樣的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還能睡的著的。

放了一隻永璜在這裡,是乾隆最近辦的最順心的事了。

難得的順心了歡喜了,結果糟心事來了。

傅恒查福|壽|膏,結果查到了後宮。後宮有妃嬪和太後合股,在外麵開了好幾家這樣的鋪子。乾隆心裡明鏡似的,辦事的是後妃的娘家人,為了找靠山,後妃又搭上了額娘的關係。

乾隆的腦子裡嗡嗡嗡的,結果他還沒發作呢,暢春園那邊來人了,說是太後有請。

不用問都知道,外麵的消息進了後宮,後宮裡有人請動了太後說項。

他撇下傅恒,鐵青著臉過去了,結果太後比他還不高興:“皇帝啊!說到底是自家人的買賣。後妃手裡攥的銀子,難道還能補貼給外人?將來還不都是皇子皇女的?傅恒也不是外人,辦事怎麼這麼沒有輕重呢?哀家知道你是念著孝賢,可再是念著,也不能這麼慣著富察家呀!如今越發的沒有體統了,誰的麵子也不讓。這麼下去如何得了?”

乾隆心裡不得勁,莊子裡的皇額娘想的是怎麼顧忌自己這個皇帝的名聲,可自家的額娘呢?卻為了那點銀子絲毫沒想到這件事是聖旨。難道自己這個皇帝是昏君?旨意是隨意下的嗎?或者是自己這個兒子是不孝子,短了額娘的花用了?

額娘在宮裡吃酒聽戲,那位皇額娘在宮外下地種菜養雞養鴨還每天自己下廚!如此的簡樸,孝賢也多有不及。

他壓著自己的脾氣,“額娘,您在宮裡,您吃的用的,一切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您要銀子做什麼呢?每年年節壽禮,滿朝大臣孝敬上來的,不是小數目。如果這還不夠用,您直接跟兒子說呀!這外麵的銀子怎麼能隨意收呢?”

“這是什麼話?”鈕鈷祿太後就道,“哀家跟你說的是家事。後妃們的日子也沒你想的那般的好,她們弄點脂粉銀子又不是大事。她們願意孝敬上來,難道哀家這個做額娘的能直接將人給撅回去?”

“賺脂粉銀子,沒人不讓賺啊!那麼多個營生,為何就做這一行。那東西害人,這事額娘您應該知道……”

“就憑一隻猴子就說那東西不好?太醫還說肉吃多了也不好,難道肉是害人的東西?凡事適量即可,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一個人短時間內吃多了那個東西死了,就認為這個東西就一定是壞的東西,是不是這個道理?這件事,哀家覺得皇帝還是急躁了!”

“朕沒有把握怎會輕易下旨。不瞞您說,之前叫傅恒已查過了,凡是吸食此物的,三兩年下來騎不得馬,拉不得弓。額娘啊,您覺得這還是小事?若是我八旗子弟都若此,您覺得這江山我們還坐的住?”

鈕鈷祿太後一噎,不好接話了。好半晌才又道:“既然皇帝認定這東西不好,那便不好吧。可東西收了也就收了,店給查封了也就查封了,哀家怎麼還聽著傅恒下旨抓人了呢?又是要砍頭又是要罰銀兩的。皇帝啊,做人不能一點情麵都不講的。先帝處事狠厲刻薄,到了你這裡更當以寬仁為要……”

乾隆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額娘啊,您說先帝什麼?”

鈕鈷祿太後麵容一僵,忘了這一茬了。

乾隆直接起身,“額娘啊,後宮不得乾政,這一點您得記著。”

鈕鈷祿太後一下子火了,“哀家稍微過問這便是乾政。那位將內務府攪和的人心惶惶,她便不是乾政!”

乾隆扭臉來了一句:“那是嫡妻原配,是皇阿瑪親封過的皇後!她的皇後不是因為她生了子嗣得來的,她是……以德行立身,能母儀天下!”就像是自己一樣,孝賢活著的時候,有些事是能說給皇後聽的。但如今叫自己拿這些事跟後宮的妃子說嗎?她們沒那樣的見識!

鈕鈷祿氣的哆嗦,“你說哀家有今日隻是因為生養了兒子……”

乾隆麵色緩了緩,“額娘,太後之位,不止是尊榮。它也是要母儀天下的!天下百姓皆為子民,您若能看著兒子服用那福|壽|膏,兒子便收回成命,對那東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敢問額娘,您能嗎?”

不能!

乾隆眼裡的眸光晦暗了一瞬,老五是太後一手帶大的,對老五抽那東西太後都不曾說過什麼。她其實是心裡有數的吧。

他得感念有個能算計的母親。但同時,又何嘗不希望自己的母親是個美好的女人。

母親應該是什麼樣的?

應該是皇額娘那樣的。善良、寬容、平和、大度,高居廟堂能悲憫眾生,遠於江湖亦能憐老扶幼。她從不索取,隻默默的在身後替你料理一切,不求任何回報。

這才是母親的形象啊!

說實話,乾隆此時麵對太後,覺得失望了,他起身出去的時候留了一句:“沒外人的時候,您彆一句一個哀家!皇阿瑪尚在人事,您有何哀?說的多了,犯忌諱。”說完揚長而去。

他這一走,可捅了馬蜂窩了。鈕鈷祿太後把太醫院折騰的夠嗆,人家病了,心口疼。

宮裡打發了好幾撥人找皇帝稟報,可乾隆此刻卻在莊子上。

林雨桐將盒子遞過去,“這是幾個保胎養身丸,打發可靠的人給和敬跟和婉送過去。我跟你皇阿瑪就這兩個嫡孫女,心裡記掛呢。你也是!怎麼真將孩子嫁那麼遠去了呢?”

乾隆拿在手裡,就笑問:“皇額娘,這可是好東西。若能放在皇家藥局,便能造福更多人……”

“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這東西藥材難尋,先緊著孩子們用吧。和婉那孩子還有弘晝兩口子照佛,和敬那孩子……你也彆隻靠著富察家照看。多用點心!”

藥局的事歸了朝廷,她就不再多言一句。如今說的句句話都隻是做祖母的心疼孫女的話。

乾隆坐在林雨桐邊上應著,就說起了宮裡的事,“皇額娘,有時候兒子真想請您去園子裡住著,後宮由您幫兒子看著,兒子也就省心了。”

林雨桐反而給鈕鈷祿氏說話,“你額娘入府的時候才十三歲。她家也不過是鈕鈷祿旁支,說是四品官,但那樣的四品官,一年才多少俸祿。生計尚且艱難,又能讀什麼書?懂多少大道理?你不必太過苛責。隻她生了你,於你皇阿瑪和我而言,她就是有大功之人。要不然,你皇阿瑪上哪裡找這個聖明的繼承人去?”

所以,乾隆一肚子鬱悶而來,又是元氣滿滿的離開。

四爺在後麵看著這個兒子,眉頭能夾死蚊子。一個這麼愛聽好話,愛聽奉承的話的帝王……哄孩子不難,可如今以哄孩子的姿態去哄一個帝王,竟然也行!

怪不得後世那麼多人心疼四爺呢!可不嘛,他自己都有點心疼那個四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