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35)三合一(2 / 2)

可是,日子不是這麼過的!之前,阿瑪因為跟侍衛,跟一些在貴人們眼裡上不得台麵的人相交,而被當今斥責。甚至是履親王和莊親王也受到了牽連。說著二人作為長輩不知道管束阿瑪。那個時候,他終於信了,信了阿瑪說的話,信了阿媽就是天潢貴胄。因為那個親王們,是阿瑪嫡親的叔叔。也終於信了阿瑪說的:當年,這些叔叔沒有一個比的過你祖父的榮耀。

知道這個時候,他心裡有過一絲歡喜。但他不是阿瑪,他從沒想過什麼廉親王府。他想的是,這個身份許是能叫日子好過些。哪怕彆人排斥,哪怕沒有宗親願意相交,他還是忍著白眼不曾遠離那些宗室子弟。

掙紮了這麼久,現在才發現,這裡是他能夠夠到的最靠譜的路徑。彆說才掃了四天,便是四十天,四百天,隻要對方不趕,他也會一直這麼掃下去。宰相的門人還七品官呢,他隻要留在這裡不被趕走,那麼,在彆人眼裡,這所代表的意義就是不同的。

正彎腰將石板上的塵土掃到一處,就聽一個聲音道:“小爺,小主子有請。”

肅英額抬頭,見到的還是張保。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請進去,一時倒是愣住了。

張保笑眯眯的,讓出路來。

肅英額極快的調整了表情,朝張保拱手,“叫您見笑了。”

張保含笑不語,心裡卻道:“果然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也就剛剛三十年,八爺府又要起來了。”

肅英額跟著張保一路朝裡,進了一個掩映在林木後的小院。院子裡的樹蔭下,正有人等著。他抬腳疾步走了過去,到了跟前,弘暉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隻留下一句:跟上來。

去哪?

跟著這位小阿哥往正屋裡去,卻見榻上正坐著一個搖著扇子的男子。這男子看著比阿瑪年紀還輕,此人是誰?

四爺也看肅英額,這孩子的麵容其實不大像老八。但是這股子韌勁倒是跟老八有些相似。他指了指凳子,“坐吧。”

肅英額拱手,依言坐過去。

四爺將手裡的東西放下,“永琅說你已經來了四天了,讓朕見見你……如今見了,瞧著你挺好,長的結實康健,想來你祖父泉下有知,也當欣慰了。”

一個‘朕’的自稱,叫肅英額意識到了什麼,他趕緊起身,立馬跪下,“奴才……”

“彆奴才長奴才短的了。”四爺叫他起來,“這些年你們過的不容易。可彆管成的敗的,要怨隻怨生在皇家。你來的意思,朕知道了。明兒你過來當差,以後怕是來不及回府,回頭就去找張保給你要一間屋子,方便在這邊歇息。書院要開,這書目正在刊印。印刷的事交給你,你去跟內務府交涉,趕在入學前,我要見到書冊。”

肅英額領命,彆的話沒有。驚喜來的太快,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從裡麵出來,他鄭重的給弘暉致謝。要不是這個小阿哥,他大概還得在門口繼續耗著。

弘暉帶著他往出走,“要跟內務府交涉,這也不是輕鬆的事。這個你心理得有數。”

這是頭一個差事,是考量。弘暉能提點的這就這麼多。要是這麼個差事都辦不下來,賞賜些田畝銀錢便是照顧,其他的事上,還是算了。

肅英額領命去了,走時並沒有帶小廝,還叫他繼續在這裡守著,報名這幾日,隻要門口人來車往的,他都得將這些清掃乾淨了再離開。

弘暉回去跟林雨桐說這個事,此時和婉不在,回院子裡歇著去了。弘暉說話也沒有顧忌,“恩恩怨怨的,不放在誰身上,其實都不會覺得疼的。隔了一代人了,這點恩怨也該過去了。可昨兒,我發現不見九叔那一支的後人。”這就不正常了。

他之前也從沒關注過這個。

林雨桐之前也沒問,皇室宗親,從四爺這些兄弟這一輩兒論起,想想關係是不遠。但放在各自身上比一比,有誰跟自家爺爺的兄弟家的孫子覺得很親近?一見麵就覺得,哎呀,我們也是兄弟,我們有血緣關係……沒有的!到了‘弘’字輩還算是堂兄弟,關係也還行。再往下一輩,說實話,名字記全的都不多。不查看族譜,都不一定說的清誰家有幾個孩子的那種。

林雨桐就叫德海過來,問九爺那一支怎麼著了?反正弘晝現在住的府邸原先是九爺的府邸這沒錯的。

德海不知道主子娘娘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就把事情說了。簡而言之,八爺的後人都能自由出入,為何九爺的後人就不能呢?也不知道該說老九交際看人準呢還是不準。他落難了,當年他救過的一個姓令狐的人人家來,隻說見見他。他當時的情況不能授人以柄,當然不見。可這人也有意思,竟然說是山陝的百姓都覺得胤禟很好,他們都願意輔佐有道之主。這下完蛋了,山陝兩省呢,跟西北連城一片,這是要割|土裂|疆呀。

誰能容得下?

這不!一直就這麼關著呢。

林雨桐聽完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先擺手叫德海出去。弘暉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這種蠢事蠢人,也就九叔能結交到的。十叔看著蠢,可人家辦過這麼蠢的事嗎?

他就是被自己蠢死的。

四爺回來聽了這個話,緊緊的攥住了桐桐的手。要不是有桐桐,他真不敢想象他要經曆些什麼。有多少人的命運其實是被桐桐這隻蝴蝶給扇動的改變了的。

他不免歎氣,叫人捎話給弘曆,叫他得空了過來一趟。對老九這一支,彆關著了,這都多少年了。關的差不多都傻了吧。

德海隨後就拿了一串的名單來,是如今關押的九爺後人的名單。

林雨桐拿著翻了翻,麵上閃過一絲不忍。圈禁的人裡,還有一個老格格。這孩子是老九的幼女,這孩子長大了,老九府裡就不成了。給這孩子找的人家也不顯赫,就是一個陳姓人家,屬於老九的門人。可真等出事了,陳家怕受牽連,陳家卻沒有守約娶親。於是,這姑娘就這麼跟著家裡人圈禁到現在。算著年紀,今年都得三十三了。

林雨桐在這個名字上點了點,想到之前看十三家現在的家譜。

四爺不可能不關照十三的後人,隻不過子孫多了,總得好好的看看。看看各個孩子的品行,許多事來日方長。

十三府裡也住著一個特殊的人,這便是弘暾的媳婦富察氏。這個富察氏是馬齊的孫女,她是望門寡。弘暾死的時候才十九,婚事定了但是沒成親人就沒了。富察氏家這姑娘就說要守節,十三沒答應。後來富察家這姑娘就在娘家守節,再後來十三沒了,這姑娘又跪到王府門口,依舊是堅持要到王府守節。最後王府長史給報上去,那位四爺便叫十三福晉收富察家的姑娘為媳,如今弘暾名下的兒子可都是從其他兄弟那過繼來的。為的就是保障富察氏將來有子孫奉養。

這短短的幾天,隻在皇家裡,林雨桐就碰見了三個不幸的女人。和婉這般,是婚姻不幸。她便是尊貴為公主,在此事上也不得有半絲自由。還有有守著貞潔牌坊的貝勒福晉富察氏,更有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嫁人的老格格。

身在皇家尚且如此,那這天下得有多少像是這三人一般的女子。

四爺要辦他的書院,要強國富民,要播下一顆變革的種子。

那她呢?她從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哪怕她做的隻是進步了一小步,可天下一半都是女人,這一小步積攢起來,便是大大的一步。

弘曆被叫來的時候,並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他猜測怕還是和婉的事。他發現他皇阿瑪現在每每都是把一些兒女小事當大事來辦的。因此來之前,先把和婉的額駙叫來了,要去一起去。

事情過了幾天了,德勒克都不知道和婉被接走了。皇上這一責罵,他才知道壞了。公主被接走不是大事,但放著不管不問就是大事。他嚇的臉都白了,“是奴才沒伺候好公主,奴才有罪。”

有罪不用在這裡請罪,見了正主兒再說。

到了地方,德勒克並沒有被召見,而是讓留在了小院的門口。

和婉從他的院子一出來,就瞧見額駙在那裡站著。她是進也不能,退也不能。最近她一直睡的不好,被皇祖母紮了針,下午就困了。一覺下去睡了兩個時辰,才醒過來。想著皇瑪法回來了,她想過去坐坐,結果一出門就碰上一個不想碰見的人。

她站著不動,但是守在小院門口的奴才遠遠的見了她得行禮。這些人一行禮,德勒克自然就瞧見她了。他站在原地,側身麵對他,恭敬的行禮,“公主,奴才來晚了,請公主見諒。”

和婉朝前走了兩步,“知道駙馬公事繁忙,本宮也不好打攪。駙馬勿要擔憂,本宮隻是陪祖父母住些日子而已。”

德勒克緩緩的籲了一口氣,“那奴才就放心了。”

和婉笑了笑,“駙馬要覲見?”

“奴才等著召見。”德勒克始終低著頭,不敢直麵和婉。

和婉隻‘哦’了一聲,“那你等著吧。”她抬腳剛要進院子,見吳書來在門房門口站著呢,就忙打招呼:“諳達來了……是皇阿瑪來了吧?那我來的不是時候……”

“正是時候呢。”錢盛從裡麵出來,笑盈盈的,“主子爺正等著呢,要不然麵該坨了。”

“哎呦!”和婉先是驚叫,叫完了不由的就笑起來,“真是該死,起晚了,還叫瑪法等我吃飯。”說著,她提著裙擺就朝裡跑去,腳步輕快,聲音裡透著德勒克從來沒聽過的愉悅。應該是還沒進屋子呢,她就喊出來了,“皇瑪法,今兒的蒜泥還是孫女砸的呢。”

德勒克不由的嘴角翹起,在錢盛看過去的時候趕緊低頭,“公公,不知在下……”

“等著。”錢盛語氣平淡,不像是惱了,也不像是沒惱,轉身馬上就走。

德勒克要是再不知道老聖人對他不滿就見鬼了。吳書來一歎,朝駙馬走去,“駙馬爺,公主是君,您是臣,這本也沒錯。可公主是女人,您是男人,這該也沒錯吧。公主不需要奴才,公主若是想要忠心的奴才,內務府要多少給多少。公主到了婚齡,需要的是丈夫。您說,這道理奴才這老閹人都知道的道理,您怎麼就不開竅呢?這位公主雖不及固倫公主金貴,可也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在老聖人這裡,那疼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

德勒克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應該是捅了大簍子了。也還算是機靈,當即就跪下,不管裡麵知道不知道,他跪下跪好,請罪總沒錯的。

吳書來這才露出幾分笑臉來,轉身朝裡麵去了。

弘曆跟著一道兒吃飯,和婉跟四爺特彆親近。在知道皇瑪法疼她的時候,她的膽子自然就大了起來,一邊吃飯一邊說她剛得的貓兒,“……眼睛這麼大,綠汪汪的……”然後看弘暉,“分你一隻,要不等生了崽兒,再給你?”

被當小孩的弘暉對著麵色像長姐莫雅琪的和婉,多了幾分耐心,“你那兩隻都是女貓。”

和婉:“……”連這你都知道?她還挺喜歡這個小大人似得小阿哥的,主要是兩人都屬於過繼出去的,她覺得兩人應該是同病相憐的,不由的多親近幾分,“那你再幫我找個男貓,我拿女貓跟你換……”

“不用換,都給你。回頭叫人找給你。”

“要換的,反正我隻留一隻女貓。”

弘暉看了和婉一眼,大致明白了,和婉嫁的這個額駙身邊有彆人,而她要的是唯一。

正巧的,吳書來進來了,稟報他主子事情,聲音不大,好似就是隻跟他主子說的,但一屋子誰都聽得見,他說:“額駙在門口跪著請罪呢。”

弘暉直接接了一句:“請罪呢?那你問問他,他請的是什麼罪?彆什麼罪都不知道,卻跪在那裡擺樣子呢。誰家的姑娘不金貴?彆說嫁給她的是公主,便不是公主,難不成彆人家的姑娘嫁給他就是去受委屈的?”

吳書來一愣,他沒想到是這個孩子先開的口。他看自家主子,自家主子也挑著眉頭看那孩子,然後微微點頭。他再不敢耽擱,直接出去了。

弘曆倒是沒說旁的,多看了弘暉幾眼然後就收回視線。皇阿瑪真的調|教的很好,他得回去問問,自家那幾個孽障有沒有過來報名。

和婉拿著筷子一時有些坐立難安,弘暉給她夾菜,“吃呀!蒜不是你拍的?”

平時白肉都不吃的,不知不覺的,半碟子蒜泥白肉被她吃進去了,一點也不膩。

弘曆在兩人之間看了好幾眼才問和婉,“怎麼?跟額駙拌嘴了?”

和婉放下筷子要起身,林雨桐一把給摁住了,沒再提和婉的事,而是道:“如今見了和敬和和婉,我倒是起了旁的心思。想著把宗室裡願意過來的姑娘,都聚在一塊。彆的倒是罷了,叫孩子們學學養生之法也是好的。女人生養孩子那是一腳邁進鬼門關……你算算這年紀輕輕的,便去了的得有多少?和婉其實還好些,閨女隨親娘,吳紮庫氏生養了那麼些個,身體瞧著也還好。將來和婉要是生孩子多半是無礙。可是和敬呢?孝賢走的時候才多大?”

又是身體的事。

孝賢不僅自己去的早,生下的孩子也多是早夭,活下來的隻有和敬。

弘曆如何不怕,“兒子叫和敬常住園子,常過來。”

“隻和敬怎麼好?撫蒙的時候,宗室格格有一個算一個。如今有好事了,反倒是不記掛她們?”

弘曆忙道,“皇額娘說的對,回頭就讓皇後去辦。”

林雨桐就給弘曆夾菜,“知道你寬厚,必是有許多抹不開麵的人要賞恩典的。你隻管賞下去,我替你兜著便是了,臣下家的孩子也行。咱家的孩子都是宗室的格格,每個人帶兩個伴讀也是使得的……”

先把這個女子書院的架子搭起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