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上,裴錚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和小周討價還價,一個說早上答應了他去國營飯店請客,一個說是答應了但沒說什麼時間……
前排聊的熱火朝天,後排異常安靜。
陸濃沒想到裴寂安晚上也來了,她和裴寂安坐在後座上沉默不語,並不是陸濃故意不和裴寂安說話,隻是她陷入了萬分可惜的情緒裡而已。
她悄悄偷看一眼身旁的人,收回視線,過了一會兒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傍晚日落,餘暉灑進車窗時偷偷爬上男人的臉,光影造就的氛圍下側臉鋒棱宛若丹青畫筆一筆勾勒,時隱時顯,光照不到他微闔的眼眸,令他整個人顯得冷漠、絕情。
偏偏細碎刺目的光點隨著汽車的晃動時不時為男人披上一層光衣,中和了他身上的冷漠氣息,為他增添了一絲絲溫柔,就是這點反差,直直戳進了陸濃的心裡。
這就和裴寂安受傷後流露出的一點病弱氣質一樣,但那天是戰損美人Buff增持,今天陸濃卻沒法給自己找旁的理由,她真的被裴寂安吸引了。
裴寂安這個人,初見時你隻會被他的氣勢煞住,可是當你真的開始用瞧男人的眼光看他的時候,你就會越來越被他吸引,為他著迷。
陸濃發現,自從裴寂安受傷以後,她開始注意到裴寂安的戰損氣質後,就時時刻刻都能get到他了,注意到他的樣貌進而被霸住目光,不光如此,還有昨天關於夫人外交的淡定發言,陸濃承認自己真的被殺到了。
可惜啊可惜,這麼頂級一男的,隻能看不能吃,更可惜的是,這麼頂級一男的,竟然不行,得喝補湯才行一下下,嘖嘖嘖看來老天也是很公平的嘛。
不過想到裴寂安行的時候那家夥事兒的大小,陸濃渾身一抖,立馬清心寡欲,還好他隻能行一會兒,老天爺乾得漂亮。
陸濃以為裴寂安在閉目養神,所以從剛開始的偷瞄變成了後來正大光明的欣賞,後麵隨著思想深入,視線不由自主朝著人家下三區逡視。
裴寂安雖然閉著眼睛,但他並沒有睡著,作為一個軍人,他的聽力、視力還有對視線的敏感程度都是頂尖的,這就導致,不論是昨天陸濃和秦大姐討論的事,還是今天陸濃對他的全方位視線打量,他都能聽到、感覺到,甚至一清二楚。
就像現在,他能感受到陸濃目光再一次定焦在他的下身,這一次是又聽誰說了什麼對他的能力產生質疑了嗎?
裴寂安倏然睜開眼睛,正正巧抓住了陸濃不老實的目光。
陸濃:“……”不講武德。
第二次被抓包,況且這一次還在車上,裴寂安上次都沒生氣,這一次就更不可能了,陸濃直接擺爛,連尷尬都隻有幾秒鐘,然後淡定收回視線——如果忽視她不住往車窗邊縮的身體。
好在這個時候小周同誌拯救了陸濃,他驚呼道:“首長,咱們身後好像有人跟蹤,就是跟蹤的人有點傻……”
陸濃聽了立馬轉身趴在車座上往後看,隻見一個人騎著自行車跟在車屁股後麵狂追,頭發被風吹散,在空中張牙舞爪四處亂飛,從追車人的身形衣服大致能看出這人是錢雨。
原本陸濃隻是為了轉移視線才積極配合小周,可是一看不要緊,竟是衝她來的熟人。
陸濃:“……”這姑娘也太拚了點吧。
陸濃嚇了一跳,雖說因為剛剛離開學校,小周的車速不快,但是四個軲轆的汽車到底比靠兩條腿蹬的自行車快了不知道多少倍,錢雨能追上吉普車,說真的絕對是把吃奶的勁兒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毅力都使出來了。
她思考著要不要叫小周停車。
不停車的話,讓錢雨就這麼一直追挺危險的,稍有差池就會發生交通事故;可要停車,陸濃本人膈應。
錢雨這個人,雖說是乾媽的女兒,卻絲毫不像老太太淳樸與樂觀,她心比天高,總是嫉妒彆人有而她自己沒有的東西。
心氣高本身不是一件壞事,畢竟每個靠自己成功打拚出來的人,最初靠的都是滿腔的野心和對自身處境的不滿足,可以說,野心是一個人成功的內在條件。
可當一個人光有野心,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能力支撐,那就是一種災難了,又如果這個人心術不正,自己得不到什麼,想的不是正向努力,而是把擁有這樣東西的人拉下馬,那就更糟糕了,她身邊但凡比她過得好的人都會遭難。
錢雨就是這樣一個人。
陸濃向來拿她和毒蛇類比,沒事絕不主動靠近這個人,但自從上次在學校裡碰到錢雨和陸清攪和到一起後,她就有了不大好的預感。
想想就無語,錢雨都來追車了,她要是裝看不見,下次錢雨保準能把陸清也帶上,說不定連陸家人都一起帶上。
不用懷疑,錢雨這人做事無所不用其極。
一直躲著不是個事,陸濃倒想看看錢雨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她吸了一口氣,說:“小周,停車吧。”
追車的錢雨也到了極限,她就不信自己都追成這樣了,前麵汽車裡的人看不見,他們早該看見了,看見還不停下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陸濃不讓停。
錢雨憤憤地想,就讓裴錚父子好好認識認識陸濃的真麵目,想到這裡,錢雨決定加一把火。
她看著路旁的小河溝,咬咬牙,一歪身子摔下車滾進了河裡,“救命……唔,我不會遊泳……”
小周聽了陸濃的話正準備停車,掃了一眼後視鏡,就見車屁股後騎自行車追車的傻冒突然消失在視野裡,像是摔倒了。
“!”
人命關天,小周連忙踩下刹車,下車查看情況,結果下車以後一條不寬的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小周摸了摸腦袋,“奇了怪了,人呢?”
“不會見鬼了吧?”小周打了個寒顫,越想越害怕,見裴寂安、裴錚、陸濃相繼下車,壯著膽說,“首長,人不見了,咱們是不是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陸濃也覺得奇怪,她明明看見錢雨在後麵追車啊,怎麼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是不是你們看錯了?”裴錚不耐煩地說,他可沒看見什麼人追車,打了一下午籃球他多少有點餓和累,這會兒隻想趕緊回家吃飯睡覺。
裴寂安四下打量一眼,視線定睛到路旁的河溝,小周和裴錚隨著他的視線看去,下一秒反應過來,快步往河邊跑去。
“……”不是吧?
陸濃也朝河邊跑去。
掉進河裡的錢雨,一開始是真被嗆了幾口水,畢竟從自行車上跳下河裡,衝擊力不小,水從四麵八方灌進口鼻裡,著實讓錢雨受了不小的苦。
可等她撲騰兩下後,發現小河溝裡的水頂多到她膝蓋,就算再往深處蹚蹚,也就到她大腿,不站起身子來都淹不死人。
錢雨:“……”
能怎麼辦?既然都假裝掉河裡了,現在自己起來那不是白費一番功夫了,錢雨咬咬牙,又撲騰了一會兒,就不信看到她掉河裡車上的人還不停車。
於是錢雨又等了一會兒……再等一會兒……
等啊等,等到絕望,等到她意識到陸濃是真狠得下心時,錢雨恨恨地拍了下水麵,自己從水裡站起來,往岸上爬。
賠了夫人又折兵,錢雨渾身都濕透,頭發本來就散開,又過了一遍水,
造型奇怪,不住地往下滴答水,像是從水裡撈上來的水鬼一樣。
她一邊爬一邊抓狂:“啊啊啊啊賤人賤人賤人,該死的陸濃,彆讓我逮著把柄,搞死你搞死你!”
於是裴錚和小周氣喘籲籲往河岸下跑,錢雨罵罵咧咧往河上爬,兩幫人尷尬相遇。
裴錚&小周:“……”
錢雨:“……”
後麵跟上的陸濃:“……”
錢雨以為吉普車早跑遠了,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所以罵罵咧咧的聲音很大,以至於包括裴寂安在內的陸濃四人,都聽到了她大罵陸濃賤人的話。
錢雨看著去而複返的幾人,臉上一陣扭曲,想扯出個笑意都十分艱難。
陸濃瞧了眼到還在河裡沒上來的錢雨,河水到她的小腿肚,而她看起來毫發無傷,精氣神十足。
怎麼說呢,從小周停車的地點到錢雨落水的地方,大概兩三百米遠,這期間他們下車耽誤了一段時間,找人又花費了一段時間,距離錢雨在後視鏡裡消失(摔下河)這麼長時間,她都沒爬上來。
這就很尷尬,她要是早一點爬上馬路,就能看到他們已經停車了;她要是晚一點還在水裡泡著,就能等到裴錚和小周下去救人。
偏偏她哪樣都沒算準,白白暴露了自己的陰暗心思,陸濃想一想都替她社死。
小周原本緊張的神色一變,變得嚴肅銳利起來,“姑娘,我現在懷疑你非法跟蹤軍方車輛,目的不明,需要你跟我去國/安部分走一趟。”
小周穿著軍裝,板起臉來架勢十分唬人,錢雨瞬間臉色煞白,去國/安部門……她這是被當成間諜懷疑了。
錢雨不是間諜,可是這幾年她為了錢什麼都敢乾,那些人裡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有沒有間諜。
而且她乾了很多不能放到明麵上說的事根本不經查,去了國/安部門那些臟事醜事不但會被扒的一清二楚,甚至還可能記在檔案上,沒準查到最後,真會把她打成壞分子。
絕不能去國/安處,錢雨白著臉搖頭,“我不去,我沒跟蹤你們,我就是順路,對,順路,我要回家了。”
說著小心翼翼注視著幾人的動作,扶起地上的自行車,匆匆往岸上跑。
她也不是個傻的,這幾個當兵的剛才明擺著來救她的,但是聽到罵陸濃的話後立馬變了神色,她撇清乾係或許還能逃過一劫,要是仍舊扒著陸濃說認識她,那才是真的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