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通納走的時候, 許淩霄沒去送他。
沈鹿鳴回來還特地跟她說:“你這利用完人家就翻臉無情了,他還挺傷心的,你有點渣了啊。”
許淩霄單手撐在膝蓋上, 坐著工廠的板凳, 煩躁得想抖腿。
“他拿那麼多外彙夠開心了,事還不給辦漂亮。”
“害,那也是, 我差點以為你對他真情實感了。”
許淩霄看著麵前的大型運輸機:“兵法有雲, 三軍未動, 糧草先行。現在運糧草的車被卡在了最後一關, 是你,還想跟他有緣再見?”
沈鹿鳴笑了聲, 坐在她身側:“那能怎麼辦, 你不能讓人把命搭上去。”
這時,許淩霄瞥了他一眼, 眼裡略帶深意:“我說, 如果你會做全載重失速試飛,願意上去開嗎?”
“廢話!我要是會,哪輪到他們燈塔佬來賺外彙!”
許淩霄坐直身,將鴨舌帽戴好,又拿出衣兜裡的墨鏡架到秀挺的鼻梁上, 沈鹿鳴看她,一副誰都不愛的高冷模樣。
“要走了?”
他跟著許淩霄站起身。
“嗯。”
沈鹿鳴:“我還以為你會多待幾天,爭取自己上去做失速試飛。”
“我倒是想,戴院長剛才聽了,差點沒把我趕出門,我沒失速試飛的資質, 要是這架運輸機在我手裡有個三長兩短,他可能要當場氣絕身亡了。”
沈鹿鳴被她這話說得想笑:“真是什麼大事,在你嘴裡出來,都能成’今晚吃啥’的語氣。”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工廠的強燈落在巨大的機身上,許淩霄側身抬頭,此刻的運-C,就像一隻鴞鷹,等待被終征服的那一天。
飛機的漆黑身影映刻在許淩霄的鏡片中:“從運-C開始,我們華國的飛機,不再請外國人試飛。外國人能飛的,我們能飛,外國人不願意飛的,我們也要飛。”
——
回到良城飛行院,程少微的辦公室正在開會,許淩霄也沒敲門,直接就進去了,“啪”地一下,把手裡的公文袋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一摞全是她這兩周在渝飛拿回來的數據,這時,一旁拿本本正記錄會議的同誌們,頓時大氣不敢出。
讓許淩霄掃了一眼後,趕緊道:“許長官,回來啦。”
“感覺好久沒見到您了!”
……
許淩霄拿起程少微桌上的咖啡,略一頷首,正要出門。
這時,大家都不由看向程大上校,隻見他臉色淡定,說了句:“回來先休息兩天,咖啡少喝。”
許淩霄背著身朝他揚了揚手:“少喝也不會還回來了。”
等這位酷姐出去之後,大家就見程少微翻開了她搬回來的一撂資料,視線迅速地掃了下來,最後,神色少見的,沉了沉。
“外交部那邊,現在聯係得怎麼樣了?”
程少微忽然開口問了句。
對麵的同事回道:“蘇國的國家試飛學院,可以教授試飛員相關的失速科目。”
程少微:“好,馬上聯係,越快越好。”
“那我們要派幾個人去?”
程少微神色凝了凝:“我,許淩霄。”
話音剛落,辦公室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程少微語氣頓了頓,接起聽筒。
前後不過一分鐘,程少微就朝那位辦公室的同事說道:“再加上沈鹿鳴。”
渝飛的運-C做不了失速測試,沈鹿鳴比任何人都著急。
從渝城回來這天,許淩霄還給程家帶了特產,尤其是程少川小學生,收獲武俠全套。
許淩霄坐在沙發上,聽他給自己講了起來,程少川有個天賦,但凡他看過的故事,都能繪聲繪色地複述出來,而且,比自己去看還要精彩得多。
而這會,許淩霄卻有些困了,屋子裡很安靜,江敏若和程舟言他們還在飛行院沒回來,她出差兩周,好像也沒多忙,但真正回到家後,才發現,是挺累的。
耳邊隻有程少川翻書的聲音,眼瞼垂了垂,就抬不起來,沉沉地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黃昏漸漸睡下,程家大院的門再次響了起來。
程少微手裡提著江敏若讓他帶回來的菜,她還要跟姐妹去二裡河拿活魚。
一進門,就看到沙發上躺了兩個人,一大一小。
大的側著躺,是真睡著了。
小的少爺躺,正聚精會神地看書。
程少川見哥哥回來了,正要站起身喊他,卻讓程少微一個手勢噤了聲。
騰乾淨手上的東西後,程少微牽起程少川的手,讓他回屋裡坐著看,弟弟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眼睡在沙發裡的許淩霄:“那姐姐……”
“不關你的事。”
程少川:“……”
程少微回到客廳,見許淩霄是真睡得沉了,半蹲下身看她,女孩側躺著,半張臉埋進了臂彎,一雙長腿無處安放地落在地上,總之,再這麼睡下去,她一會醒來就渾身不對勁,手都要被壓麻。
遂雙手穿過她的後背和膝蓋彎,略一用力,將她橫抱在懷裡。
睡夢中的許淩霄,似乎感覺到身體的騰空,雙手無意識環上了程少微的脖頸。
他無聲一笑,倒是配合。
於是雙手用力,將她往上提了提,女孩的腦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程少微轉身,剛準備抱回許家,忽然,想到巷子裡人來人往,這……
男女有彆,不大合適。
於是,抬頭往樓梯口看了看。
上樓的時候,程少微儘量小心翼翼,本來許淩霄也不重,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覺得,好像很熱。
他平日裡不常回程家,房間自然也就相當於客房了,許淩霄在這裡躺一會,應該也沒問題。
畢竟,他們都是戰友。
想到這個理由,程少微內心壓力一下就沒那麼大了。
此時他單膝壓在床邊,要將許淩霄放下時,脖頸忽然讓人抱得更緊了。
程少微以為她醒了,側眸看她,兩人近得鼻尖幾乎碰著鼻尖,女孩長長的眼瞼還是閉著,聲音帶著睡意的柔軟和撒嬌:“衣服,臟……”
男人掃了一眼,發現她今天回來沒換外套,果然,女孩子都比男孩子要愛乾淨。
但他也不能幫她脫衣服……頂多把外套脫了,於是低聲哄道:“沒關係,這是程少微的床。”
他這一解釋,果然,摟著他脖子的力道就鬆開了。
女孩身子剛陷進床褥,就滾了兩圈。
程少微:“……”
他現在懷疑許淩霄是不是在裝睡。
於是,在床邊半蹲下身,眼眸平視地湊近她的臉蛋。
如果看一個人是不是裝睡,這一招極其有效,就看誰能憋得更久。
淺淺的呼吸縈繞,程少微感覺女孩的氣息在輕輕地黏著他時,似乎有些不妙,就在他認為,許淩霄應該真是睡著了時,她忽然動了動身子。
女孩往前挪的瞬間,他正猶豫要不要收回盯人的姿態,不提防,她的臉就湊了上來。
程少微眼眸睜睜地,看著她的嘴唇,印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一瞬間,唇畔被一道柔軟的微涼碾磨著,勾著他往前走,下一秒,他不可抑製地,渾身微微戰栗,這是他哪怕經曆過無數次試飛,都從未有過的緊張,甚至是,刺激。
修長的手指忍不住抓緊床單,男人忘了呼吸,隻知道,此刻身體裡仿佛有一個點,凝固了地球46億年所有動物的快感,頃刻蠢蠢欲動破發而出。
這一瞬間,他好像願意為了這道快感,而做任何事情。
窗外暮色落下,繁星在夜幕中閃爍,冬季的夜晚來得要早,但臨近春天,又顯得不太寒冷。
房間裡沒有開燈,一切都昏昏沉沉的,入墜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