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寒舟便道:“我從今年五月入行,統共掙了十三兩,這是我的誠意。”她態度擺得很恭敬,“我的錢請小王爺吃茶,小王爺賞我的銀子,如果小王爺不嫌棄,我請小王爺吃飯?”
小王爺就懂了。
要說誠意,那的確算是有誠意。她那八兩銀子雖然寒磣,掙到手也不容易,他記得她肩頭的傷口,血窟窿一個,想想都疼。
他又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勞小王爺記掛,已經好多了。”於寒舟答道。
這時旁邊響起一點動靜,原來賣小吃的姐弟見他們說起話來,就想走。下人在一旁攔著,不放人,便推搡了兩下。
小王爺扭頭看過去,視線落在少年漂亮的臉上,忽然覺得俗氣,不耐煩地擺擺手:“滾滾滾!”
下人頓時放人,叫那姐弟兩人匆匆走了。
“我請小王爺喝茶。”於寒舟的笑容真誠了幾分。
小王爺不屑地道:“你是什麼身份?有資格請小爺喝茶?”轉身往外走去,“小爺請你,走著。”
於寒舟笑了笑,跟在後頭。
兩人到了京中一處有名的茶館。小王爺要請人喝茶,自然是喝最貴的,不然配不上他的身份。
於寒舟自然捧著他:“三生有幸,竟能得到小王爺賞識,否則我隻怕勞碌半生也喝不上這樣一壺茶。”
小王爺被她捧得很高興。
他結交的朋友,不是有身份的,便是家中有錢財的,出去玩樂從沒叫他掏過錢。這是他頭一回掏錢,感覺還不錯。
“誰賞識你了?”他皺起眉頭,倨傲地道:“看你可憐,賞你一壺茶喝!”
於寒舟便笑:“謝小王爺賞。”
她端起茶就喝,絲絲縷縷的水汽蒸騰而出,使她的麵目不那麼清晰了,但看著仍是漂亮。
小王爺瞅了她幾眼,冷冷道:“你可是壞我兩次好事了。”
於寒舟跟他打過幾回交道,這人雖然跋扈了些,卻不暴戾,因此並不很怕,抬眼看著他笑道:“是我沒眼色,壞了小王爺好事,虧得小王爺心胸寬廣,沒發落我,我在此謝過了。”
小王爺“嗤”了一聲,往椅背上一靠,抖開折扇搖在身前,吐出兩個字:“奸滑。”
於寒舟沒承認,也沒否認,低頭喝茶。
年後是太後的壽辰,他進京是來送壽禮的,天兒冷,他打算開春後再走的。在京中行事不如封地上暢快,他還是有些憋悶的,瞅了於寒舟兩眼,說道:“你同我回府去。”
她壞了他好事,使他錯過一個美少年,那就她自己來頂上。
於寒舟喝茶的動作一頓,腦中急轉起來。小王爺對她還算客氣,但他畢竟不是什麼好人,她不想把自己搭進去,抬起頭來,麵上有些遺憾:“過幾日我有事,恐怕不能陪伴小王爺左右了。”
小王爺聽她拒絕,頓時冷下臉來:“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非是我不識趣,而是真的有點事情。”於寒舟歉然道,“請小王爺恕罪。”
小王爺冷冷盯著她,半晌後嗤笑一聲:“你怕我?躲我?”
他雖然不是個東西,卻也不傻。很多時候,一針見血。
於寒舟被他戳穿,才不肯承認,苦笑道:“我有些私事,過幾日要走一趟西北。三千多裡路,這越來越冷的天氣,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何至於躲小王爺至此?”
小王爺一想,也是。她這人奸猾得緊,當初騙了他,也全須全尾地躲過了,在他府上好吃好喝一段時間不說,還得了他二百兩銀子。她就算躲他,不至於用這樣的借口。
“什麼事?要走那麼遠?”他問道。
於寒舟搖搖頭:“小王爺給我個麵子,不要問了。”
小王爺瞪眼:“你算個屁,小爺要給你麵子?”說完,一收折扇,“小爺才沒興趣聽你的屁事。”
他不快了,於寒舟便哄道:“小王爺英明,我那點事,說出來怕汙了小王爺的耳。”又說道,“不知我走後,宋辭如何了?”
“他?”小王爺挑了挑眉,“走了。”
她走的第三天,他就把宋辭攆走了。骨頭要硬不硬,說軟不軟,很是沒勁。
他一臉無趣的樣子,端起茶來喝,喝了一口,又皺眉:“什麼破茶?”
於寒舟心說,二十兩銀子一壺的茶,還叫破茶,他到底想喝什麼呢?
小王爺一臉嫌棄地放下杯子,看著對麵眉目精致的麵孔,心尖尖又痛起來:“你怎麼就是個女子?!”
於寒舟能說什麼?說什麼都不好。笑笑不言。
吃了茶,小王爺就要走了。
他看見她就覺得胸悶,不想和她坐太久。
下了樓,分彆之際,他看著她單薄卻挺拔的身形,沒忍住,摟了她一把:“你怎麼就不是男人呢?”
如果她是男人該有多好?他這會兒樂滋滋的抱著美人在府裡昏天黑地了,哪至於無聊得到處晃蕩?
然而他手剛搭在她肩上,就被人扯開了。
他是整個人被提著後領,撕膏藥一般撕開的。等他雙腳落地,看清麵前的男人,沉下臉:“莊和睿!你做什麼?”
莊和睿的目光在於寒舟身上溜了一眼,便沉沉地看向小王爺:“我才要問你,你做什麼?”
“乾你屁事!”小王爺很不客氣。
他爹雖然是郡王,但他是他爹唯一的兒子,莊和睿卻被繼母擠兌的在府裡沒地位,小王爺一點兒不把他放在眼裡。
“她是我朋友,你彆動她!”莊和睿沉聲說道。
他和小王爺是認得的,自然也清楚小王爺的德行。因見於寒舟著了男裝,以為她被小王爺纏上了,就要為她解圍。
於寒舟便知是誤會了,不等小王爺開口,就說道:“我受傷時幸得小王爺關照,在他府上養過幾日的傷,今日見麵,本是答謝小王爺來著,莊公子不要誤會。”
小王爺“嗤”了一聲,揚著下巴道:“他誤會又怎樣?”
他行事全憑心意,出了事有他爹給頂著,莊和睿能把他怎麼樣?
莊和睿卻不是容易被激怒的性子,他看向於寒舟,見於寒舟麵上並無慌亂無措的神色,便知她所言屬實。
“是我誤會了。”他衝小王爺抱了抱拳。
小王爺“嗤”了一聲,兩眼看天,不理他。走到於寒舟身邊,貨真價實地摟了摟她,說道:“我在京中待到開春,你若有事便來府上找我。”
說著,還解下腰間玉佩拋給她,這才帶著下人,昂首闊步地走了。
莊和睿等他走遠,也頗為奇異地道:“你怎麼同他認得了?”
“意外。”於寒舟笑道,把玉佩收進荷包裡。
莊和睿不知不覺抿起了唇。他還想叫她找自己求助,沒想到人家的靠山多得很。
緊接著他想道,她不做千金小姐,非要做鏢師,還認得了安郡王府的人……莫非是安郡王府有什麼?她在裡應外合?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如果她果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怎麼會經由他的手出府?
“你受了傷?”他想起她剛才的話,問了一句。
於寒舟道:“乾這一行,免不了受點傷。”
正說著話,忽然察覺到異樣的視線,她偏頭一瞧,在莊和睿身後不遠處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江如雪。
她看著她,瞪大眼睛,滿是驚愕。
“你未婚妻在你身後。”於寒舟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猶如無意中掃過陌生人一般,對莊和睿道:“無事我便走了。”
說完,果真抬腳走了。
莊和睿沒叫住她,轉身看向身後,看到江如雪在不遠處,便走了過去:“雪兒。”
江如雪被他喚得親昵,想到他們如今是訂了親的人,便有些臉紅。隨即,她扭頭朝於寒舟離去的方向看去:“方才同你說話的人,好似我大姐姐。”
“她是男子。”莊和睿不露聲色地道。
江如雪直到於寒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視線,垂下頭,有些悵然:“我知道。隻是,太像了,他們長得太像了。”
莊和睿心說,哪裡是像,根本就是一個人。
但是江如雪根本沒懷疑她的身份,讓莊和睿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緒。江家幾房的孩子,關係不錯,於寒舟跟江如雪的年紀又相仿,應當是一起長大的,但她卻一點也沒認出來。
江如雪低頭喃喃幾聲,便抬起頭,看向他道:“你,最近可好?”
她眸光盈盈,不知是掩飾得好,還是怎麼樣,此刻臉色的悵然一點也看不見了。莊和睿被她這樣看著,本該覺得情意綿綿,但不知怎麼,他心頭毫無波動。
他甚至想,如果是他一起長大的兄長去世了,半年後他在街頭看到相貌極其相似的女子,他會不會這樣淡定?
不會,他恐怕會追上去看人家。
江如雪卻這樣淡定,讓他下意識地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女子好生薄情。
他有些茫然了。她明明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怎麼會是薄情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更新晚啦,非常非常抱歉。二合一章節送上,小仙女們食用愉快。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